初念还是第一次听钟明川说?出这?么狠毒的话?。
咬牙切齿,下颌线绷的很紧，两颊的腮帮子?高高鼓起，可见他是真的气狠了。
她连忙坐了起来?,捧着他的脸,急声道：“明川，快松口！那么用力干吗，牙齿都要被你咬碎了,不都跟你说?了嘛，那就是个噩梦而已，不用当真。”
缓了半天,钟明川的胸口仍然起伏的很厉害，“得亏是个梦，要是真的,我不敢保证自?己不会拿起木仓把那可恶的蔡小?娥给毙了。”
说?着还极生气地质问她：“念念，你这?都做的什么破梦呐,你没梦见我没梦见圆圆，却偏偏梦见那么恶心?的人，心?里不膈应啊！”
初念心?里的郁气一扫而空,开心?的笑了：“其实,我挺感谢这?个噩梦的。”
钟明川露出一副“你不会是在发癔症吧”的表情。
初念又没忍住哈哈笑了。
“真的！我没在开玩笑。这?个梦是在很多年前做的,那时候我还在东岭镇，在苏家过的浑浑噩噩的，很憋屈。这?个噩梦一下子?把混沌中的我给锤醒了,让我认清了苏家人丑陋的真面目，进而逃离了出来?……”
“而且，做完这?个梦没几天，我就遇见了你。你记不记得,平阳解放的时候，你小?腿被打穿了，却若无其事的靠着树睡觉……”
钟明川想起那段往事也笑了，“嗯，那是我们两个第一次见面。那时候看见你累到跪在地上还在坚持给大家包扎，不忍心?叫你，我当过医务兵，知道那工作又多辛苦，心?想反正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干脆就睡一觉吧。”
初念伸出胳膊，摸了摸他小?腿上一前一后两个疤，疤痕不大，最开始也就指甲盖大小?，几年过去，更小?了，就是那一次受伤留下的。
“死不了？你整个小?腿的棉裤都被血给浸透了，得留了多少血呀！我活那么大，就没见过像你这?么心?大的人，当时都快吓死了。”
钟明川低低地笑，重新搂住她，在她头顶蹭了蹭，“现在不是没事嘛。”
初念靠在他胸膛上，捏着他的手指把玩，边玩边说?：“说?真的，如果没有?这?一场噩梦，可能我今天还是东岭镇苏家的苏幺妹，可能真的会像噩梦里那样过得很凄惨，“无怨无悔”的为?苏家人当牛做马几十年，然后等到七八十岁，身?体得了重病，再没了利用价值，被他们给抛弃。”
七八十岁？那岂不是几十年后了？
钟明川若有?所思：“念念，之前你在荷花胡同里藏了很多的粮食和布料，其实跟这?个梦也有?关系吧？”
初念手上动作顿了下，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点头承认：“嗯，在那个噩梦里，这?几年物资非常的短缺，拿钱拿票也买不到，所以?我就提前买了些?必须的东西。”
钟明川挑了挑眉：“梦中发生的事情在现实中同样也发生了，难怪你会说?梦很真实。”
既然已经说?到这?里了，那就索性全告诉他吧。
初念语速飞快地说?了一大段话?：“那个梦很长很长，我在里面走马观花似的过了一生。中间有?两个时期我的印象最深，一个是六零年左右的两三年，那时候东岭镇街上出现了很多个要饭的农民，都是周边村里的，因为?地里连年遭灾，没有?饭吃，只能来?要饭。可是，镇上的日子?也不好过，粮店里经常断粮，苏家因为?有?苏大强拿回来?的补贴，勉强能吃六七分饱，普通人家天天喝稀的，也只是喝个三四分饱，好像甚至还有?饿死人的情况。”
她仰头朝后盯着他的眼睛看，不知为?何，洋城这?边的窗子?没有?平阳大，屋里没开灯，光线很暗淡，她眼睛一眨不眨，试图看清楚他听完后会有?什么反应。
钟明川只淡淡的“嗯”了一声，好像很容易就接受了她的说?法。
初念忍不住问：“你……不觉得奇怪吗？毕竟那就是一个梦，我却当的那么真。”
钟明川摇摇头：“不奇怪。虽然不清楚你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不过，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很多事情本?就无法用科学来?解释，之前在陕北，我也听那边的老乡说?过一些?千奇百怪的事。”
“如果换成是我，梦到那样的情况，估计也会那么做。这?是其中一个时期，那另一个时期呢，又发生了什么大事让你印象那么深刻？”
初念松了一大口气，还以?为?还花很大工夫才能让他相信呢。
接下来?的语气就比方才轻快了不少：“另一个时期，大概是在五六年后，具体是怎么发生的，梦里也没说?清楚，我只知道社会一下子?就乱了起来?——”
钟明川猛地严肃起来?：“乱起来?？是又发生战争了吗？”
“没有?！没有?战争！”她赶紧解释。
这?就是军人的职业病，听见“乱”字就不自?觉的联想到战争。
“那到底是怎么个乱法？”他马上又问。
“是秩序，社会的秩序乱了，”她认真地回想了下，“非常的突然，嗯……，就有?一天，东岭镇的小?学突然就停课了，小?孩子?们每天不学习闹什么革|命，老师们不让教书，让去扫大街、扫厕所，这?种情况一下持续了两三年……哦，还有?，城里不少干部和大学老师都被下|放到农村里劳动改造。”
钟明川：“听着有?点像五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