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是傻了。
怎么能出尔反尔?
答应了季修睿和离,她就一定得做到。
现在跟他亲亲像什么?话?
唐晓慕义正言辞地告诉季修睿:“殿下,你放心,我不会食言的。”
季修睿一怔。
唐晓慕用更加坚定的语气说,“我们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
谁想跟她做兄弟?
季修睿想反驳,唐晓慕继续向他保证,“我绝对不会跟你假戏真做、占你便宜的,你放心。”
虽然他明白唐晓慕是为他好,但……
现在占便宜的其实是他。
季修睿一言难尽地望着她。
唐晓慕端端正正地去扶他:“殿下,天气凉,我送你回屋。”
季修睿感觉唐晓慕扶自己的姿势像是扶一尊佛,无比庄重?且肃穆,让他觉得再生一点旖旎的心思都是种亵-渎。
除了像陈素灵这样别有所图,或者是像赵武兰那样高不成低不就的,大部分贵女十五岁左右都会陆续出嫁。
即使有贵女因为个别原因没能成婚,亲事基本上都已经定下?。
但像唐晓慕这样容貌、家世都是一等一的贵女,到十七岁还没有定亲的极少。
季修睿突然明白这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的王妃,可能压根儿就没长这根筋。
心酸的同时,季修睿又莫名有点欣慰。
若非如此,这门婚事还不一定能便宜他。
两人回到小院,季修睿身上的疼痛愈发剧烈,仿佛全身的骨头都在这一刻断掉了。断裂的伤口化作锋利的刀刃,疯狂地扎在身体的每一寸血肉之中。
这样的疼痛许久不曾有过,季修睿不着痕迹地想用内力压下?,可体内毒素影响了内息运转,他一调用内力,毒素与内力相冲反噬,季修睿猛地吐出一大口血。
他再没站立的力气?,笔直的身躯直直往下?倒去。
唐晓慕急忙扶住他,神色焦急无比:“你怎么了?快来人去请大夫!”
季修睿苍白的唇上沾了血,艰难道:“没、没事……”
“你都吐血了,怎么可能没事?”唐晓慕心疼地低嗔,将季修睿扶回屋内,让他平躺在床上。
季修睿之前一直都跟她说没事,唐晓慕现在相当怀疑他在骗自己。
疼痛仿佛涨潮时的海水,一次比一次剧烈。季修睿全身冷汗淋漓,双眉紧皱,紧咬牙关,不让自己发出半丝声响。
唐晓慕知道他不好受,去翻他们带来的行李:“你的药呢?”
“没带。”季修睿说。
唐晓慕错愕:“我不是让你带药的吗?”
季修睿不忍去看她担忧的眸子,闭上眼说:“那些药没用……”
“你以前不都这样治疗的吗?”唐晓慕不信邪,翻完第一个箱子,又去翻第二口箱子。
当初为赶时间,他们是轻装便行,每人随身携带的东西都不多。屋内两口箱子足够放下所有东西,唐晓慕一瓶药都没找到,不由得心一凉。
“别找了,过来陪陪我。”季修睿躺在床上,声音很轻,看起来极为虚弱。他的脸色比之前更白,唇上还没来得及擦干的血迹格外显眼,好似素白冬雪上的红梅。
“你撑住,大夫马上就到了。”唐晓慕走到床边握住他的手,眼底满是担忧与焦急。
季修睿一眨不眨地望着她,轻声说:“往后跟着你父兄留在漠北,别回京城。”
唐晓慕听他这像极了交代遗言的话语,连连摇头:“我还要陪着你游山玩水呢,你去哪里我去哪里。”
季修睿强忍痛苦的脸上蓦然露出三分笑。
死前能得她这一句话,他也满足了。
屋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风尘仆仆地周太医几乎是被青竹和松林一左一右架进来的。
唐晓慕连忙抓起季修睿的手让他诊脉。
周太医大惊失色:“殿下你用了回光丸?”
季修睿拧眉不语,胸腔内传来一股闷灼感。
他不希望唐晓慕担心,想将血咽下去。可翻滚出来的血实在是太多了,他来不及咽,张口吐出一大滩鲜红的血液。
季修睿咳得厉害,仿佛要将五脏肺腑都咳出来。
唐晓慕连忙帮他去拍背顺气,担忧催促:“快给殿下之劳。”
周太医急得团团转:“快给殿下再服一颗回光丸。”
唐晓慕与青竹同时看向对方,都希望对方拿出回光丸。
季修睿的咳嗽声渐渐平静下?去,他一手抓着唐晓慕的胳膊,另一只手撑在床沿,哑声道:“药没了。”
周太医惊得眼珠子都几乎要瞪出来:“已经吃完了吗?可殿下?离京前的脉象不像是服用过回光丸。”
季修睿知道这下?再瞒不住唐晓慕,索性说了实话:“弄丢了。”
周太医愕然,随后满脸绝望。
唐晓慕心底涌起强烈的不安,压着声音中的忐忑说:“我这两天从库房找到了好多珍惜药材,再给殿下做一份回光丸成吗?”
季修睿擦掉嘴角的血迹,平静而缓慢地说:“来不及了。”
唐晓慕眼眶发红,她忍着哭腔说:“怎么会来不及呢?我现在就让人去买回光丸,我……”
“我要死了。”季修睿打断她,有些疲倦地靠在她怀中,慢慢闭上了眼,“让我休息会儿。”
唐晓慕的心在这一瞬像是被利刃刺中般疼痛,她的身子忍不住颤抖:“殿下你别死……我……”
季修睿想说什么?,一张口,又是吐出一大摊血。
周太医不安道:“微臣有一法?子,但从未在病患身上试过,不知道可不可行……”
季修睿几乎要将全身的血都吐出来了,命悬一线之际,唐晓慕顾不上多想,一口应下?:“快试!”
“让殿下?平躺在床上,臣来施针。”周太医拿出金针,用烛火消毒过后,扎在季修睿的要紧穴位处。
季修睿蓄满痛苦的双眸缓缓合上,眸底只剩下对唐晓慕的眷恋。
无边无际的黑暗袭来前,季修睿望着唐晓慕的面容,突然发现了第一个活下?去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