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墙之隔下,冰火两重天。
三个年轻女孩儿的家中热闹常在,脱去白大褂和护士服的她们,依旧是正值青春的少女,就算是烧烤纸牌,彻夜长谈,第二天依然精神百倍。
安寻时而能听见她们的笑声,看着水波阵阵,心底不胜荒凉。
忽然,门铃声响起,安寻知道没有十二楼的门禁卡是刷不上来电梯的,这个点了不会是物业,那就只能是那孩子了。
还不死心啊……
她轻叹一声,起身踏出浴池,随意裹上浴袍就去开了门。
“安医生!请你吃……”
姜亦恩话没说完就整个呆住,差点没端稳手上的盘子,脸一下刷的通红。
浴袍里若隐若现包裹着娇嫩,头发湿润的散落在肩头,时不时滴落一颗露水,根根分明的眉毛上凝着几颗晶莹剔透的小水珠,脖颈和胸口霜雪香凝,还有水滑落留下的痕迹,宛如出水芙蓉,濯清涟而不妖。
淦!这是我能看的吗?!!!!她又在心里咆哮。
“这么晚了,做什么?”安寻倒是从容,冷不丁轻声一问。
“请……请你吃烧烤……”姜亦恩闷着头举起盘子,总觉得抬起来就是在犯罪,一想到刚刚忍不住往安医生胸口打探了几秒,就羞愧难当。
“我晚上不习惯吃东西,不过还是谢谢你。”
“哦……”
姜亦恩全程低着头,直到门轻轻关上了,还是面红耳赤的愣在原地,许久,挪动着僵硬的步伐回了隔壁。
“安医生果然不要吧?”文静一脸势在必得,看着姜亦恩有觉得不对劲:“你怎么了?脸这么红?”
“没,没什么。”姜亦恩结巴了。
“你呀,不要白费力气了,安医生这样不是一年两年了,苏问李敏跟她认识十几年了,哪个没在她身上下功夫,她不还是不冷不热的嘛!”
姜亦恩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也听不进去,许久才反应过来,摇了摇脑袋,赶紧把那些废料倒出。转移注意力道:“苏医生和李主任,都是安医生的同窗吗?”
“是啊,安主任和苏问更近一些,大学时候就在一个宿舍了。你别看苏问平时没个正形儿的,其实心里挺护着安主任的,安主任话不多,又不喜欢玩弄人脉心机,同事之间的关系,都是苏问默默帮着打理。”
“那,安医生她一直都是现在这个样子吗?”
“听苏问说,她大一刚开学就休了大半个学期的假,好像是家里出了什么事,返校以后的一个月里,偶尔还能撞见她躲在洗手间里哭。至于为什么,苏问没说,只是叮嘱了我们,千万别在安主任面前提她家里人。”
姜亦恩脑海里逐渐浮现出那个画面,看上去若无其事的女人,悄然关上洗手间的门,终于撑不住靠墙抱膝蹲下,崩溃压抑已久的情绪,失态哭出了声。
想到这里,她觉得胸口沉闷得像压了块巨石,如果自己在那个时候就认识她,如果在她还有哭的能力时候就拉她一把,她会不会不一样。
那现在呢?冰封的笑和眼泪真的完全冻结了吗?她是不是也会在夜深人静的夜晚悄然落泪,是不是也会在某个戳中回忆的瞬间突然崩溃,是不是也会偶尔放纵自己,泣不成声。
她们,是不是会一样。
文静突然想起什么,惊叹一声:“哦对了!你们那天去找她签合同,没问她和房东之类的吧?”
姜亦恩和纪小瑜面面相觑,没有说话。
于是文静继续回忆:
“我租在这儿也是机缘巧合,当时还是跟中介对接的,后来房东和中介解除了关系,才跟我发邮件说隔壁是她的女儿,还叮嘱没有紧急情况不要去打扰。我住在这儿半个月以后,才知道隔壁住的是安医生,神奇吧!还是上班出门时候碰巧遇到了。”
“苏问说了,叫她冰山女魔头,不是因为她真的会疾言厉色,安医生生活里是个慢节奏的人,说话也很轻柔。女魔头,是对她专业上的形容而已,你们也看到了,那是个工作起来不要命的。”
这点姜亦恩也看出来了,安医生说话轻柔的时候,是真的很撩人。
“但是苏问也说了,安医生的冰冷,不是表面的冰冷,其实她偶尔也会冷不丁开句玩笑,对亲近的人也会浅浅的笑一笑,虽然我没见过。苏医生说,她的冷是骨子里透出来的,对人情的抗拒就好像是一种本能。”
这一点,姜亦恩不同意。骨子里冰冷的人,怎么会想到把听诊器捂热再贴到孩子的胸口,怎么会留意到小朋友折的小纸船,怎么会察觉到自己细微的情绪,说那些安慰和教导。
姜亦恩难以想象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安医生总是拒人于千里,明明是个不会置身事外的人,明明是个有温度有胆识的人,却从不坦然暴露自己的情绪,从不接受别人的关心和爱。
到底,是有多痛,才会把人逼到宁愿藏起本来的自己。
姜亦恩想为她做些什么,或许多一点温暖,多一点主动,安医生多少会改变一点呢?或许,她就不会那么孤单呢?只是这样的心思,在医院里头其他老同事看来,都是不可一世的年少轻狂罢了。
在这个世界上,谁又能改变得了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