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嘉帝也没想到欣嫔这时候出来,他心里对这个三皇子的生母还是有些关心的,便放缓了声音道:“你有何罪?起来回话。”
欣嫔摇头,并不站起来,跪在那里道:“臣妾抚养皇子,却贪心不足,曾与乐阳公主提及,圣上忙于政务,许久都不曾来看看三皇子。想是乐阳公主心疼臣妾,这才用此一计。诺儿生病了,圣上关心诺儿,自然就来了。只是公主殿下……”
她说着转过身来看向林悠:“诺儿尚不过一岁小儿,你便是心疼臣妾处境,也万不该打他的主意啊!”
此话一出,犹如惊雷乍响,连一边站着的王德兴都觉得头皮一麻。
这欣嫔看似是在为乐阳公主求情,可此语既出,那不是正将方才立阳公主解释不清的动机解释清了吗?
乐阳公主这场局,正是利用欣嫔想得圣眷的心理,欣嫔为见圣上,不惜给自己的亲生儿子下毒,这不就全都连起来了吗?
乾嘉帝周身的气息仿佛更冷了,帝王的怒意,不知是因为这被连缀起来的栽赃陷害大案,还是因为昔日最为乖巧听话的女儿,背后竟是如此蛇蝎心肠。
林思偷偷去看自己父皇的表情,心里好像有个小人在雀跃一般。林悠完了,这下林悠真的完了!
林悠双手冰凉,整个后背的小衣都已被冷汗浸湿。
欣嫔说的全是实话,这个案子也都是实情,正因为都是真的,掺进了那一点假之后,才如现在这般几乎无懈可击。
她正正地看着面前不远的欣嫔,缓缓开口:“欣嫔娘娘,乐阳自问不曾得罪于你,为何这般陷害我?”
“公主此言差矣,臣妾爱子心切,这才说出实情,公主殿下虽是好意,可诺儿受苦是真,臣妾心里也难受啊。臣妾,臣妾感念公主想着臣妾,怎会陷害呢?”
“你怎么不会!”林悠眼眶微红,忽想起前世与欣嫔的寥寥数面,那时她以为欣嫔善良内敛,还曾尽力照拂于她,可没想到,良善的面容背后是这般深沉的心计。
“你口口声声不会陷害,本宫且问你,本宫何曾听你抱怨过父皇忙于政务?本宫又何曾与你聊起过关于三皇弟的事情?宫里谁人不知本宫年幼失去生母,一人居住在定宁宫,欣嫔娘娘说了这么多,难道本宫在定宁宫中,能与镶钰宫的娘娘互道心事吗?”
“还有媛嫔娘娘!”林悠转向赵媛,“娘娘信誓旦旦说是本宫指使,可娘娘曾见过本宫吗?是本宫亲自让娘娘去买通镶钰宫的宫女吗?两位娘娘不曾拿出一丝一毫的证据,只凭证词,就想要给本宫定下罪名吗?”
两世为人,她一直谨小慎微,恪守宫规,却不想便是这般忍让,还是会惹人忌惮。欣嫔和媛嫔,甚至立阳公主林思,她们言之凿凿,便要在这几句无端猜测分析之中,就将她打为谋害皇嗣的罪人。
她不想退了,更不想忍了。
她重生一世,不过是想守护她的少将军,为大乾国土安宁尽自己一份力,若今日连这区区后宫妃嫔都不敢反驳,他日她又怎么保护她的少将军呢?
那一向乖巧的小公主,此刻却好像终于有了皇室贵女的几分威严了似的。在众人都怀疑她的当下,她偏是那样清清白白地站着。
连声的质问,便仍是她轻灵的声音,却好像带有了让人不能忽视的分量。
坐在上首的乾嘉帝不知怎么,竟忽觉眼眶温热,感怀万分。
“乐阳,朕明白你的意思。”乾嘉帝开口。
林悠看向自己的父皇,自她懂事起,每每面对父皇,她都多少有些害怕,可这一刻,便不知为什么,不过“明白”二字,已让她心里涌起无数委屈。
她突然像是天底下的每一个普通的女儿,在受到委屈面对自己的父亲时一般,带着几分隐忍的哭腔开了口:“父皇……”
乾嘉帝起身,走过来,头一次抬手,轻轻摸了摸自己女儿的发顶:“此案虽有证词,但缺乏物证,今日且将涉案人等,都送去奉贤殿看管,待金鳞卫承上物证,再行处置。”
王德兴闻言,俯身刚要应“是”,忽然,外面跑过来一个焦急的太监。
“启禀圣上,刑部主事严大人说有重要证人证物,正在养心殿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