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起竹杖,指了指竹席对面,又抬起郑玄的手,道:“继续去写。”
郑玄顺从地坐回案前,提笔时却有些意乱,每每抬眸都与沈青鸾视线相撞,只默然听着两人交谈。
其中曲折试探唇枪舌剑,可以细写上三天不绝,之间种种按下不提,等到快日暮入夜时,郑玄写完这一册后,恰听得两人交谈的新内容。
……等等,怎么开始谈婚嫁之事了。
就在两人说了半天谁娶谁嫁的时候,才注意到郑玄迷茫的目光。
明玑子:……糟,让这小辈绕进去了。
沈青鸾从容接话:“……聘礼不是问题,我会好好待……”
这句话没说完,春晓从门后冒出头来:“吃饭啦。”
随后是扒了门缝不知道多久的玉虚:“有甜食。”
秋眠老老实实地补充:“天都黑了。”
出家人不沾七情六欲,可辟谷之前,也要食五谷呀。
·
沈青鸾非常顺理成章地在此安顿下来,她的房间与郑玄安排得甚远,但这都不是问题。
郑玄转身合上房门的下一刻,便感觉到熟悉的气息从身后侵袭过来,极温暖的呼吸绕过耳畔,他似是想说什么,不待出口便被搂着腰摔到了床榻上。
是真摔,可又控制着力度,没造成多大声响。
沈青鸾按住他的肩膀,那双锐利凤眸像是带着刀一般,从他眉心眼角慢慢地扫视过去。
“你可记得临行前,我说了什么?”
郑玄自然记得,他觉得自己全须全尾,哪里都十分地好,理应不必让她动这么大的火。
“可是……”我不是好好的吗?
这句话只被允许说出了两个字,就被对方吻住了。
一墙之隔,就是他恩师明玑子的房间。郑玄被沈青鸾吓到,喉咙里蔓出一声呜咽,不敢动了。
温顺是最好平息怒火的方法,想要安慰面前这个女人,除了顺着毛抚之外,别无他法。
亲吻得太重了,他有些喘不过气来,只能在分开双唇的一瞬,低低地换了一声:“……昭昭。”
沈青鸾丝毫没被这两个字叫软了心肠,她单手拨开对方身上的青衫,想要检查一下这个理应完完全全属于她的人究竟有没有在看不到的地方私自受伤。
下一瞬,她的手几乎是被有些慌乱地按住了。
沈青鸾的目光往他手背上移,恰好看见白日里被竹杖敲出来的红痕,她转腕握住那只手,问道:“怎么弄的。”
郑玄隐隐松了口气,略停顿一瞬,道:“……撞到案角了。”
“骗我?”
“……”
沈青鸾的指腹顺着红痕边缘摩挲了几下,又把他的手翻过来,看到一些新愈的伤痕,还带着一点儿痕迹。
如果放在寻常人身上,大抵是不会被放在心上的,可是搁在郑玄身上、沈青鸾的眼下,就不是一般的刺眼了。
“你。”沈青鸾一个字蹦出来,后续的词压在喉咙里接不上话,凤眸微微眯起,“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她没有给对方解释的机会,钳着下颔不留情面地再度吻过去,直到对方真得喘不过气,连眼底都开始泛起生理性眼泪时,才堪堪放过了对方。
郑玄气息未匀,被沈青鸾亲手脱下外衫,挽起了宽袖,他本就打不过这位不讲理的景王殿下,现在更是毫无办法。
“昭昭……”
沈青鸾对着这声温顺委屈的轻唤,差一点就招架不住。但还是板着脸好好地给他检查了一遍,正要继续下去的时候,偶一抬眸,便看到郑玄那双微微有水光的眼眸凝视着她。
她突然非常理解烽火戏诸侯、理解千金换美人一笑,如果不是对那个位置不感兴趣,而郑玄也并非褒姒妲己之流……
昏君真好。她莫名冒出这么一个想法。
沈青鸾的手被郑玄按着,那双宛若深潭的眼眸,在这一刻泛起波纹,荡开一层一层的涟漪。
“……不要这样。”对方恳求道,“是我错了。”
沈青鸾一听就知道这人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只是先应下来缓和局面罢了。可她被美色迷了眼,一时也忘记继续追究下去,而是愈发地靠近了一些。
呼吸交融,能够嗅到郑玄身上淡而微冷的冰雪之气,和幽幽的一缕药香。
“长清。”沈青鸾放柔声音,很轻地吻了吻他的眼睛。
唇锋从睫羽间扫过,停顿在眼角的一抹淡泪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