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玄没有去注意后面半句,而是蹙紧眉峰:“性命相连。”
“对,”齐明珠道,“如果你死,她也活不了。可以分担你的病症苦痛,甚至可以给你续命。玄灵子——这是前世积德才有人会这么痴的对你。”
灯火仍像平常那样燃烧着,流出层层的烛泪。将对坐的两人映出一壁形影,在壁上不断的晃动。
室内归于沉默,静谧得只有浅淡的呼吸声。
齐明珠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能按捺住心思,抬眼向郑玄看去,见到烛光勾勒出国师大人的侧颊,将那张脸上的冷淡神情晕出错觉般的柔软。
郑玄垂下了眼,遮住了眸中的一切。可仍有晶亮的水珠随这个细微的动作滑落,在转瞬之间消逝不见,仿佛从未存在过。
齐明珠愣了一下。
此刻是静夜,城外的景王殿下,该是领军深入,以身做饵,为大启斩除外敌,营百年基业——将用这足以流传千古的战事,来聘她的王妃。
而无论安川城外是刀山还是火海,在这个地方,都只有这种濒死的静寂,这种令人窒息的沉郁气氛。
他望着玄灵子。
像见到了月夜下昙花,盛着盈盈的雨珠。让人不敢去碰,甚至都不敢长久的注视。
齐明珠想要说些什么,但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看着郑玄略微抬起手,手指盖住了那双眼睛。
一切沉寂。
齐明珠望向窗外的月,想了一会儿,忍不住自语了一句。
“……非逼着人说什么话。”他叹了口气,“我可真是太作了。”
他的目光停留在窗棂上的霜白月色上,骤然想起,那夜也是这样的冷月,一向表情不多的女人坐在他身边,共饮至微醉,那个人常常按着佩剑,神情甚少放松,紧绷到无趣的地步。
齐明珠想了一会儿,露出一个很淡的笑,他恢复好心情,在下一刻又想到那个无趣的女人跟着沈青鸾夜袭可莱依,顿时觉得心情又并没有那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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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刀军之中,可莱依坐镇主帐,与桑郁卓交谈之时,一玉周军士仓促来报,焦急道:“急报王主!启朝领军携队夜袭,放火烧了粮草!”
夜行北风,熊熊烈焰正旺之际。可莱依却拍案猛起,道:“来得好!”
他仍旧记得白日里被银枪擦过鼻尖的可怕触感。骤然起身撩开帘子,向火焰燃烧处看去,正见得军士纷乱,各类混乱声音交织在一起。
可莱依眯起眼,道:“不怕她来,只怕她不来。”
桑郁卓跟随在可莱依身后,用玉周话问道:“现在就发讯,还是再等一等?”
风助火势,略有一些狂浪之感。可莱依稍微估测了一下烈焰,当即下令道:“等不及了,现在就发信号。务必要斩落沈青鸾于马下,让启朝再无所依。”
“是!”
桑郁卓立刻应声。
于是,在大启与玉周双方的视野之内,一道如同烟花般炸开的赤色信号在夜空中亮起,落下醒目的光华。
与此同时,两边所布置的军兵也跟着一同行动了起来。
在夜中火焰末端,沈青鸾腰佩长剑,望向远处亮起的赤色信号,略微勾了一下唇角。
空气中有燃烧时浓重的气息,和一捧西北冷夜里风中夹杂的寒意。沈青鸾的目光跟着烟花亮起,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南霜,忽然问道。
“深涉险境,怕不怕?”
南霜表情未变,眼底却带着对沈青鸾几乎可以称得上狂热的忠诚,她在骨子里沈青鸾是同一类人,都会因战意沸腾而兴奋不已。
“主儿,您这是嫌弃我。”南霜道,“要是怕这种场面,我还当什么亲卫。”
沈青鸾忍不住笑了几声,将目光转移到四周层层围困过来的千刀军中,被可莱依布置好的夜巡队伍在事发的下一刻,便将此处围了个水泄不通,想要在短暂时间内突围,恐怕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她的目光向前望去,恰好看到发色浅淡的可莱依从众将士之中走了出来,保持着一个较为安全的距离,对沈青鸾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
“白日攻势之盛,我真要误以为你是想正面破我战阵。兵不厌诈,果然如此。”
可莱依望着她。
“如今,还要拿我的人头来为你的亲事添彩么?”
他问得语气嘲讽,似觉全局在握。
而被层层围困之人,却带着笑意地舔了下干燥的唇瓣,抬手拔出鞘中长剑,让锋芒展露于眼前。
她回应道:“你的头颅,即便我摘下来,王妃恐怕也不会喜欢。”
可莱依正想讽刺她几句,随后听到对方继续下去的声音。
“毕竟……你长得,”她斟酌了一下词语,“实在是……太煞风景。”
作者有话要说:沈青鸾:我不管,只有王妃最好看。
长清都心疼哭了。最近国师怎么这么爱哭啊,你总是这样读者就要叫你郑娇娇了,玄灵子,你自己反省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