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氏看着手中的口供,恶寒窜过四肢百骸,眼珠一转,她把口供撕了粉碎,昂着下巴道:“我不知道你们再说什么!这个丫鬟做的什么,与我何关!”
倚楼又从怀里掏了份口供出来递给了崔大爷。
“口供我这里多的是。”顿了顿,灼华又是一派的浅笑盈盈的笃定淡然:“任何事,凡行过必留痕迹,我能查到你看到的这些,自然有的是办法顺藤摸瓜查到更多。如今柯俊峰没死,你猜谁会去灭口呢?”
闵氏面如死灰。
“一层层的查,要么能查到隐藏的最深的那个人,要么……”崔大爷微微后仰靠向椅背,手肘搁在扶手之上,气势尽显,凛然道:“有些人就会成为弃子。”
当初他们非要把事情闹到官府去,无非是看到三皇子与沈灼华有私仇,想利用三皇子打压她,二则也是想嫁祸三皇子一派,想让李彧、沈家和三皇子想争相斗,五皇子一派好渔翁得利。
若是事成便罢了,如今事败,反倒让他们陷入尴尬境地,处处显露破绽。
闵氏越想越惊恐,弃子,他们成了弃子了么?!惊惶之下,她竟拔了发间的金簪想杀那丫鬟。
灼华身后一定银子飞了出去,打中她的手腕,金簪落地。
这时候秋水悄悄从侧门绕了进来,在灼华的耳边咬了几句,又从怀中掏了一封信交到灼华的手中。
打开快速浏览过去,竟是柯俊峰的口供,这个高进竟还有几分审问的功夫,灼华倒是没想到三皇子就这么把口供交给她了,不过也不难想,他便是想看着沈家和五皇子先斗起来,渔翁得利的事情谁都想。
将信件递给了崔大夫人。
崔大夫人一字不差的念给了闵氏听,末了,冷笑道:“心中提及的名字咱们都知道,闵氏,念在一家子的份上,如实交代了始末,三房的几个孩儿,我们自会好好照应着,如若不然,待事情被人揭破时,老太爷如何处置,大房便不会再插手了。你自己考虑罢。”
“完了,全完了!”闵氏颓然坐于地上,两眼失神,“竟然败给一个丫头片子,真是笑话……”
败给她也正常,想她也曾高高在上统管东宫数年呢!灼华淡淡一笑,起身行了礼便先离开了,事情到了这一步,也无有她什么事儿了。
然后,当日下午一封八百里加急的信件从定国公府赶往了清河。
十一月初八,清河传来消息,大雪夜四舅公醉酒落水,死了。崔家人要赶着回去奔丧。
原就是有这个准备的,东西在这几日里陆陆续续已经收拾的差不多,消息一到,即刻便能启程。
崔慎阙来与灼华道别,两人一路从南院往大门慢慢的走,伺候的都很默契的见着便绕远些,留了时间给她们说话。
“表哥心中装着的那个人,是何模样的呢?”
崔慎阙楞了一下,没想到她竟会问出来。
未等他说话,灼华又道:“想要的,便去争,做什么活的那么规矩?洒脱些,乖张些,不是更自在么?”
他才十八岁,心态在家族的重压之下却似三十来岁,他活的不只是规矩,甚至可以说是克制了。他有自己的心动,有自己的仰慕,却要为了所谓的家族未来,生生断却一切私心杂念。
他清楚的知道,娶她是崔家希望的,所以他积极的表达出来。
这样的人生,于他而言,并没有任何欢愉可言。若无欢愉,活这一遭又为了什么呢?
崔慎阙看了眼她的侧脸,笑了笑,明亮的很,觉得她明明那么成熟稳重,却也有小孩儿天真的一面,“我是崔家的长子嫡孙,我有我的使命和责任,我的人生从来都由不得我。”
“洒脱与责任其实并不冲突。”灼华摇头道:“家族繁盛,为的就是让子子孙孙能够得到福泽和庇护,而不是为了延续荣耀,去压制一个活生生的人。”
“是。”崔慎阙顿了顿,点头,“是我局限了。”
灼华俏皮一笑,眨眨眼道:“我只是觉得啊,对我似乎有些不公平而已。我可不想嫁给满心装着旁人的丈夫。”
“哦?”崔慎阙似乎感染了她的快活,挑眉道:“妹妹似乎还相信婚姻中会存在情爱二字。”
灼华反问他,“舅母难道不是证明么?”
崔慎阙朗朗一笑:“果然是什么都瞒不过妹妹的眼睛。”
“表哥,其实……”灼华轻轻一笑,又调皮的扬了扬眉,崔慎阙被她笑的有些莫名,就听她道,“其实崔家便是没有表哥,它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就好像沈家无有我,依旧是百年世家。各人还是会有各人的精彩。”
崔慎阙愣了愣,到是从未有人与他这般说过,所有人都与他说,最佳的未来要靠他撑起来,需要他坚强、坚韧、隐忍,如今这个几乎算是不大认识的表妹与他说了这句话,心中有了一丝不一样的感受,隐隐的生出一分激荡来。
晴线袅袅穿过大片大片的红梅,连广云都是那么的热烈,灼华抬手迎着阳光,指尖沾了红梅光晕的绯红,显得白里透红的充满润泽希望:“不要在该坚持的时候放手,这样便不会在将来的某一天心生后悔,又去坚持一些不该坚持的东西。”
“大约,我是无法娶到表妹为妻了。”崔慎阙看着她,觉得这样的女子若是成为他的妻子,一定也很有趣,她洒脱的同时却又无比的坚韧,算计面前也不曾惊惶,她真的很适合做崔家的宗妇,但前提是她不知道他的心思才行啊!“妹妹竟不怨我么?”
“我更怕将来有一日哥哥忽然想着去弥补今日留下的遗憾,那我便真的要怨了,而我,并不想做一个心中充满悲哀的女子。”灼华看着他,歪头一笑,眉眼弯弯,略显冷漠的浅色眸子里尽是可爱坦然,“我希望我的生活,我的人生,哪怕荆棘无数,也能够自在洒脱。”
她又道:“活着,为了自己而活着,然后才能更好的为族人创造未来,让他们活的更自在。一个家族,需要掌权者和族人一同付出,而不是单方面无止尽的付出和牺牲。”
崔慎阙望着她,神色邈远而欢愉:“这话,她也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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