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拿起来,对着光线瞧了眼瓶底的印记,啄米似的点头,“是是是,就是这个。底下有我做的记号,旁人是不会知道的。”
蔡茂静又道:“殿下料到回程的路上必有人要出手,是以假装拿了证物走了奉胜街的方向,实则在转身时早已经把证物又交给了微臣,而殿下却在回来的途中遭人截杀。若非姜大公子带人及时赶到,殿下恐已遭不测。”
英国公夫人一惊,忙是问道:“殿下如何了?”
蔡茂静默了默,“微臣惭愧,叫殿下涉险,听说是、心窝中了弩箭,生死不明。”
周恒艳如玫瑰的脸庞一沉,染血的戾气暴起,手指的关节因紧握而发出嘎嘎的声响,飞起一脚就踹翻了萧瑾。
若不是皇帝面前,他总要将他削皮挫骨!
萧瑾眉心动了动,似有话说,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拍了拍被踹的衣裳,复又跪好,只字不语。
“陛下面前不可放肆。”英国公夫人拉住周恒,温婉的眸中喊了粼粼水光,“殿下、殿下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一顿,又恨然瞪着萧瑾道,“你为何要栽赃我儿!”
眼见杀人凶手镇定如常,神色淡淡,仿若杀人与他而言不过捏死一只蚂蚁般不足以叫他有半点的愧悔。
柳文卿终是忍无可忍,揪住他的衣襟咬牙问道:“究竟为何?我儿何处得罪了你,你要向他下如此毒手!”
萧瑾垂眸,任由被人拉扯逼问,始终神色淡淡,仿佛温和,仿佛冷血。
江公公上前拉开了柳文卿,“柳大人节哀。”
皇帝沉着眼神睇着萧瑾,那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极致宁静,“你为什么要杀柳元鈞嫁祸周恒?”
萧瑾一磕头,淡淡道:“罪臣在军中二十六年,他柳元鈞不过来营中七年,就因为他是河东柳家的嫡长公子,便能轻松升职,才升了镇抚不过两年,转眼就要升佥事。这对我们这些无根无基的人来说不公平。至于嫁祸,不过是找到了这个机会而已。”
江公公似是嗤笑又似嘲笑的呵了两声,“巡防营人不多,但,即便没有柳镇抚还有旁人,你就是杀了他,也未必轮得到你,难不成,上头提一个谁你就杀一个不成?”
说罢,又朝着皇帝一躬身,惊道:“奴婢多嘴了。”
江公公的话让皇帝的眼中闪过一丝疑光,默了半晌却还是没再多问,也不再叫蔡茂静追查下去,一挥手,“交给刑部,秋后处决。”
夕阳坠坠,斑斓的色彩渐渐凝合成了金红色,曳满了长空,依旧光芒四射,斜斜的落在殿中的青砖石上,铺洒了三寸之地的朦胧金光。
那样的夏日金光带着几分惶然空洞,望的久了,竟生出了一丝彻骨悲伤的凉意。
外头忽起了一阵脚步声,是秦宵,他交握着双手进了殿,话在舌头底下酸楚了半晌,“陛下!太医院来话,殿下、没了……”
皇帝手中的青釉茶盏坠地,泼洒了一片滚烫氤氲,流泻一地的茶汤清香闻着竟是酸鼻的苦涩,“萧瑾寸磔,萧氏夷三族!”
炎炎夏日,骄阳烈烈的晃眼,罩在花花叶叶之上,灿灿然的明媚。
内室里,冰雕在景泰蓝的缸子里幽幽散着清凉气息。
枕屏外,矮几上供着白玉蓬莱境的香炉,一支细长旃檀香静静亮着一点星火,飘着青烟,沉稳香味若即若离。
祭红瓷的青花鹦鹉圆口瓶里供着一束茉莉,茉莉花绽放的雪白清丽,三五一簇,花瓣随着清新香味碎碎流溢,翠叶与花瓣落在红瓷瓶边,相映成明媚丰艳。
一缕金色钻破蝉翼纱,如山绕雾霭一般斜斜的照进内室,在喜鹊登梅的幔帐中与浓重的药味一起缓缓流淌。
徐悦静静坐在床沿,身影落在半透明的枕屏上,凝固了一抹朦胧心碎的憔悴影子,如一碧薄薄微凉的秋水,无声的蜿蜒在无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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