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暴雨一停满山满谷的野花灿烂盛开生机勃勃为所有人展现了一场松漠特有的花海景观。
痕德堇可汗立于西楼之上看着坐在对面的夏国使臣。而夏国使者也在仔细观察着他。
「君为小吏缘何当得大国使臣?「痕德堇可汗问道。
他的声音很轻混杂在南风之中如果不仔细听的话几乎要听不到了。但咳嗽声又非常大有时候还很剧烈面容扭曲虬结在一起痛苦异常。
韩延徽暗忖传闻痕德堇可汗性子柔弱、病体缠绵。如今看来性子未必柔弱身体确实不太行。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个才让耶律释鲁、耶律亿叔侄二人一步步攫取权力架空了汗庭吧。
韩延徽就是此番奉书而至的使者也确实是个小吏目前任幽都县丞。
韩氏也算是幽州本土势力了。韩延徽之父就担任过刺史韩延徽本人少有才学以文章出名。但他生不逢时李克用占领幽州他厌恶这种外来势力没有出仕。
李存璋担任幽州留守之时又数次征辟都被韩延徽婉拒了。
邵树德占领幽州后下《求贤诏》。有人举荐韩延徽门下侍郎萧蘧考察了一番甚为满意授其正八品下的幽都县丞之职——做官并不一定需要科举像《求贤诏》这种机会把握住了一样可以得官。
韩延徽对邵夏这种外来势力同样不喜。但他已经二十三岁了再不出仕或许一辈子要躬耕于安次县乡里。再加上大夏好歹也是禅让得位的正统王朝比李克用之流强多了外来人就外来人吧思来想去韩延徽最终还是接受了。
同时他身上也打下了鲜明的烙印——萧相的人这次奉书出使就是萧蘧安排给他的差事。
平心而论这个差事是有风险的人头落地并不奇怪。但作为很多官员眼中的「幸进之辈」韩延徽就得搏一下向萧相证明自己值得他栽培。
又轻松又有功劳的事大家都抢着做能轮到你?只有能为人所不为才能得到他人尊重得到上司赏识。
「我官位虽卑却通晓古今知民生疾苦懂契丹、奚语得朝廷符节缘何当不得大国使臣?「韩延徽反问道。
痕德堇可汗一笑不再纠缠这个话题。
「耶律亿已卸去八部夷离堇、迭剌部夷离堇之职不知贵使可还满意?「痕德堇可汗问道。
「耶律亿这种乱臣贼子不杀掉可惜了。」韩延徽试探性地说了一句。
痕德堇可汗不语坐在一旁的耶律辖底倒难得地为侄子说了句话:「夏皇若赶尽杀绝可就欺人太甚了。契丹八部有五十万控弦之士难道怕了不成?」
韩延徽不禁莞尔没理会辖底同时也清楚了契丹人的态度。他们内部还没到完全撕破脸的地步。
「不知何人当上了新夷离堇?」韩延徽问道。「便是辖底了。」痕德堇可汗伸手右手虚指道。「哦那倒是失敬了。」韩延徽故作惊讶道。
辖底哼了一声没说话。
「夏皇还在河北征战吧?」痕德堇可汗又问道。
「圣人数十万军攻伐易定屡破成德、河东援军易州外城已破指日可下。」韩延徽回道。
他这倒也没有说假话。
河北如今就是我攻敌守我强敌弱不会有任何悬念不会产生任何波澜一切按部就班也没有任何值得大书特书的就是枯燥的围攻。等耗得差不多了敌人轰然倒地收割果实就是了。
契丹人纵是想插手都做不到唯一需要提防的就是河东但他们的大军一出飞狐口被击败二出吴儿谷
攻相卫再败也没什么花头了。
痕德堇可汗、耶律辖底二人似乎对此稍稍有些了解闻言都不说话了神色间多了几分凝重。
韩延徽看了看他们的脸色笑道:「我来之时圣人降下德音言前唐之时征高句丽、伐突厥契丹皆出兵随征。唐皇喜悦册封大贺氏为郡王。不知——」
说到这里韩延徽拈起了胡须坐等对面反应。
痕德堇可汗听了脸色稍霁问道:「夏皇若愿册封自然是极好的只是不知如何个册封法?」
「遥辇氏可袭爵松漠郡王契丹八部为大夏藩属。契丹西界为平地松林南界为营州北境大致为前唐松漠都督府辖境。」韩延徽说道:「遥辇氏袭爵之后当为圣人出兵征讨河东。每年供奉多寡还需政事堂议定」
韩延徽一口气说了很多。如果真按他说的来契丹地盘会极大缩水同时还要出兵帮朝廷打仗以中原战争的烈度死伤完全没个数。
此外还有供奉呢。邵圣多年前可是有「邵扒皮」的诨号契丹人宁不怕耶?
这个册封得好处的就只有遥辇氏一家因为他们可以世袭契丹之主了。但这其实也没啥卵用前唐也册封契丹主世袭都督但都督府下面的衙官功高震主却又升不上去最终还是会爆发内乱都督、郡王什么的在势大的衙官面前只有一个死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