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是决不想留下来的——倘与沈凤鸣独处这下午只怕逃不掉了纠缠。可是——方才沈凤鸣说过君黎要为了刺刺去逢云道长的坟上叩头——凌厉也是君黎的师父吧?至少是个“半师”——他此去是不是也要向凌厉禀明与刺刺之事?那时自己在一旁又像个什么呢?沈凤鸣该是在提醒她莫要自找尴尬可这样的所谓善意此时却偏偏更充满羞辱与讥嘲的恶意吧——像一切落井下石之辈应有的阴暗本心。
“怎么了?”君黎见她发愣。
“我……我就不去了吧。”她用力挤出一句回应“凌公子避居城外想必也不喜太多人知道他的住处。”
君黎笑道:“这个倒不必担心凌大侠和……”
“我难得能在临安外城这么久下午我自己四处走走好了。”秋葵口气冷冷竟顾自起身走了。
君黎不知她为何突然不快只得顿了话头也起身道:“……那好傍晚一醉阁里会合。”
沈凤鸣也道了辞紧了好几步才追上了秋葵喊道:“湘夫人你走这么快做什么?”
秋葵没有接话低头走得越发快了。
“一会儿去哪里走走?”沈凤鸣便笑道“难得湘夫人有空却恨是要变天待我想想有什么所在得以消磨消……”
话语未竟突然停住只因他一闪间好像瞧见秋葵的脸颊竟湿了。
他有些惊异。在他记忆里秋葵从不肯在人前落泪——尤其是在他面前。“出什么事了?”他忍不住伸手将她一拉。秋葵站住了垂着头只泥塑般一动不动。
“怎么了?”沈凤鸣迟疑着道“……我也……也没说什么吧?”
他听见秋葵低低冷笑了声。“你是没说什么。你不过就是……在心里嘲笑我吧?”
她忽然抬起头来。风一下吹散了她游走覆面的散乱发丝那面上的泪痕犹自未干令她整个人都透出一种陌生的孤寂苍白。“你为何要提醒我——你就由得我自去由得我尴尬、落魄、难堪不是更好!”
沈凤鸣一时有些未懂愣了半晌才道:“你以为——我方才是在提醒你这个?”
“难道不是?”
“我想叫你别跟着他去因为我想你这下午能与我一起——你看不出来?”
秋葵一时有些迟疑。她回想起沈凤鸣方才的挤眉弄眼一时竟不能确定一切是否真的是自己多心——他难道真的只不过是自私地想要留下她而不是出于那个让她难过的“善意”?
只幸运风在此时稍许平静长发虚虚掩掩地遮去了她面上的一些表情。但沈凤鸣的心还是沉落下去了——他的意思何其简单浅显可她却只记得在另一个人面前的尴尬、落魄、难堪以至于将所有人的一言一行都会错了意——就连他的邀约都镀上了他人的颜色。
他面色有些惨淡。“看来是我高兴得太早了些——我以为难得你今天愿意出来见我以为你还肯为我留了下来却原来——一切事情本与我无关。你出来是因了他若跟他去是因了他现在留下来也还是因了他——你宁愿去猜他那些子虚乌有的可能也没半点把我放在心上。”
秋葵不想否认。“是啊”她回答得很快甚至没有去看沈凤鸣的表情。“所以你往后也别……也别再跟着我了!”
她挣脱出手臂来又一次走得飞快快到她甚至觉得身体轻飘飘的。整个路途都阴了下来——昏沉的阳光比阴天更阴鸷直照得她心头一片空白照得她浑身发冷。
她在转过山边时停了下来。她不屑也不敢回头看她只是听着。
没有声音——沈凤鸣没有跟上来。草木横生的小径只有风声和自己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