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平也非听不出他语意勉强在椅中颓然后靠“是不是——此事当真为难。”他不甚好意思地举茶道“道长不要见怪我是在这里闷得苦了。我若与旁人说他们定只心里鄙嗤我不知足。这番话只敢与你说。”也没办法“总之——你万替我告诉刺刺我这个大哥可没一刻不惦念她、惦念大家伙儿的。”
夏琰实不知自己当下面色做作得可足够自然垂首无法看他匆忙道:“我主是为你寒疾而来。你身体既无大碍我还是先告辞了明后日——”正未说完忽外面有人高声报入听是说了句:“宋学士来了。”程平忙道:“先请他到书房坐。”一面拉了夏琰“不忙走道长若是没事可否陪我一陪——是太学里的宋学士来了——都是太上皇嫌我往日没学过京城里这些个教养便派人从太学里请了老师逢三六九日就来教我念课。着实……也不敢推拒不听但一个人听也对不上话实在没意思。”话虽是这般说但面色却也并不有十分推拒之意想见竟对这“老师”还颇有几分好感。
若来的是旁人夏琰多半要寻个借口先走可这般一听来的十有八九是宋然他便笑一笑道:“太学学士讲课寻常想听还未必听得着——我这是来得巧了。”
程平听他应了惊喜雀跃便拉上他往书房去。“道长也认得宋学士吧?‘绍兴六士’里的‘三试魁首’学问厉害得很。”
夏琰不否认“认得上回京城清谈正好与宋学士一席那般风雅质气原是一见难忘。后来我还寻他解过几处书中疑困幸得他也不嫌我孤闻寡识十分好耐性。”
“对对宋学士便是最为和气耐心我问什么不像样的他都不见怪。”
出厅穿院未几已至书房。这房中宽阔师生之席早已摆设显见授学讲课之事已非首次了。因程平究竟有身份在席位也不好太卑便按习惯摆作东西师为西席向东遵了古遗。
宋然方到不久见夏琰与程平一径同来也不露惊讶不慌不忙先与程平行个拜见之礼问仪王殿下之好又笑与夏琰行个叉手礼称久违。
程平待他十分尊敬口称“老师”告罪道:“这是禁城朱大人府上君黎大人一贯与学生要好的今早恰好来望学生学生听说他与老师相识有交便自作主意将他叫来一道听课老师可不要怪罪。”
宋然笑得疏朗:“哪里哪里是在下心急来得早了扰了仪王与君黎公子。君黎公子若是不弃一并入座指点求之不得。”
当下给夏琰又添了一处客席三人坐了。说是那般说他到底只是个旁听的便只听着罢了。程平决然没有他自己说的那般少教养对不上话他便想起刺刺说过这个哥哥因身体弱待要苦练武亦不可得其实倒读过很多书。只是——的确没人教他识字原是在百戏村的时候母亲林芷教的到了青龙谷之后程方愈不大教他念书他多是自己读的。
从太学里给他寻“老师”来讲学恐怕自从那次秋日清谈之会后就开始了。只是正因程平这不偏不倚没有实权的亲王身份若派哪个资历深名望重的太学博士来都有偏颇之嫌最后便请了“绍兴六士”中排名末二、没有官职因此也没有派系立场的孟微凉与宋然。好在程平年只一十九那两人纵然资历最浅也有了三十出头的年纪称一声“老师”也不为过。孟、宋两人商量了宋然讲四书五经孟微凉讲诗词歌赋交替授课前一阵宋然称忙新居之事多是孟微凉来教这些日子又换回了他。
程平倒是更喜欢宋然。也非孟微凉讲得不好只是这位孟老师过于偏爱苏轼说是讲诗词歌赋其实一多半是讲的苏诗苏词程平到底不是太学生诗文底子没那么好听多了反生出些逆厌。况孟微凉一讲到兴起便顾自滔滔不绝插不下口去反不如宋然讲得细慢又由得程平于不明处随问于有感处畅言便是夏琰听了这一上午也觉倘天下做老师的都是这般想来愿读书求学的人也会多些。他此前往太学里已听过宋然讲学只不过那些上舍生多已是满腹经纶且十几廿个学生一堂照本宣科已是不多研讨的常是艰深之学除此要么评论文章要么便论辩时观与此处气氛又大是不同。
近了中午趁着程平离席解手的当儿夏琰便笑道:“我还从没见过如然兄这般——做什么便像什么的人。天下间大概没什么事难得了然兄吧?”
宋然只苦笑“公子何必取笑——明知我都不过是做个表面功夫——不得已。”
“怎是取笑自是称赞了。”夏琰笑了笑随即面色稍稍肃起“凤鸣那日找到你了?”时裕并不多还是多说几句正事要紧。
宋然知他要说的是什么也收敛面上笑意将那天与沈凤鸣见面前后极快地大略说了一遍。沈凤鸣寻他不外乎是三件事一是与他交代“双琴之征”的前后始末二是与他商量夏琰婚事出了意外该如何处置三是问清楚宋客和娄千杉要前来临安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