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德蒙?”宁泽川起身,缓步走过去,打开了?房门,“你来做什么?不回你自己的寝宫吗?”
埃德蒙摇了?摇头,眸色幽深而晦暗。
他没有说出口,自己其实已经在床上?躺了一会,只是觉得太过于空旷窒息,所以才重新起身,悄然来到了宁泽川这里。
“怕你出事。”他说着,随手指了?指他脚下的魇锁。
“……那你何不把它解开?”宁泽川无语地说。
“那不行。”埃德蒙进入他的房间里,把重剑倚在墙边,在椅子上?落座,侧了身,自阴影之中静静地望着他。
不知为何,他暗蓝的双眼,总是反着一种幽深的金属般的深蓝,即使在无光的暗夜之中,也隐隐有一种异彩,就像是猫眼石顶部,最炫亮的那道光芒。
宁泽川坐回床边,与他遥遥对视。
良久,他偏了偏脑袋:“你老盯着我做什么?”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宁泽川思绪恍惚了?一瞬,心里想起的,是上次出行之时,他们在前往迷雾森林的马车之中,莱斯利画下的那幅画。画中的费柯,也是这样,专注地凝视着他。
这样的目光,见得多了?,是会心动的。
饶是宁泽川自认是个木头一样对感情冥顽不灵的人,也难以抗拒这样的眼神。
尽管,下了?马车不久,费柯就不再伪装,立刻将他锁住,拷回了?皇宫。
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对方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
“宁泽川。”埃德蒙念着他的名字。
“怎么?”宁泽川问。
“你的名字,与我们的都不一样。”埃德蒙说。
“是的,”宁泽川笑了?笑,眉眼弯了?起来,“没想到,你发?现了。”
“所有人都能够清晰地念出你的名字,可是你名字的每一个发音,却无法和其他发?音,组成一个新的词语。仿佛自始至终,都游离在外。”埃德蒙说。
“这个原因有点儿复杂,”宁泽川说,“在我所生活的世界里,我的名字,与你们的名字,属于两种语系。其实没有更尊贵或者更卑微之分,只是不同,仅此而已。”他们名字之间的距离,大概是英文和中文之间的距离。
谈到自己熟悉的家乡事物,宁泽川心情变得很好。
“语系?”
“就像诺斯特大陆之上?,也会有十几种不同的语言。只不过,我与你的语系之间,比这十几种语言之间的区别,要更大一些?。嗯……我说清楚了?吗?”宁泽川问。他忽然发现,自己居然无法向?对方解释清楚这个问题。
埃德蒙看着他:“没有,但?我也许理解了。”
宁泽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将?一圈头发绕在指尖,思索了片刻,继续说:“其实,还是可以相互翻译的。比如?,听说你的姓氏是‘沙德’,我没有记错吧?这在我们的语言之中,便可以翻译成‘沙’字。”
“‘沙’?”埃德蒙跟着他,将?那个字念出口,居然字正腔圆。
“对!你再说一次?”宁泽川双眼一亮,喜悦之色溢于言表。
穿越到诺斯特大陆的日子里,作为主神,他天然能够听懂甚至无意识地说出当地的各种语言,却总是清楚地意识到,它们并不是自己的母语。
他原以为自己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会逐渐不再想念曾经所处的那个世界。可是,直到埃德蒙把他家乡话说出口的那一瞬间,他才发?现,自己其实仍然是怀念的。
“沙。”埃德蒙勾唇,吐字清晰地道。
“……谢谢。”宁泽川眼眶一热,轻声说。
“嗯?”
“我很久没有从别人口中听到我的家乡话了?。”宁泽川叹了一口气,眨去眼里的水光。
“那,然后呢?”埃德蒙说。
“什么然后?”宁泽川一愣。
“沙,然后呢?”
“嗯……”宁泽川偏了偏头,认真思索。
他这是让他取名来了。
可是,“埃德蒙”,要怎么翻译呢?难不成要叫他“沙埃德蒙”?这可太奇怪了。虽然四个字的名字,确实会显得很有气势……
想着想着,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埃德蒙挑眉,眯眼看他,危险的威压瞬间散发出来。
“咳,抱歉,有点太好笑了?。”宁泽川说着,在他威胁的目光下,继续认真思索——
也许,可以取音译的第一个字?可是“埃”字,给他的感觉好像是一粒细微尘埃,也许不太符合眼前人的气质。
可是,他实在是想不出来了。
宁泽川犹疑地看了?一眼对方,不知该不该老实说出口。
埃德蒙手肘撑在桌面上,压迫性的目光继续紧盯着他,默默催促着。
“呃,”宁泽川顿时放弃挣扎,“……你喜欢尘埃这个词吗?”他直接问。
“尘埃?”埃德蒙看着宁泽川,嗓音很沉,“谁不是诸神脚下,一粒细小的尘埃呢?”
宁泽川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一统七境的君主,外?人传言中从不信神的帝王……竟会认为,自己是诸神脚下的尘埃?
“你,也会相信这样的话吗?”宁泽川有些?迷惑了?。
埃德蒙笑了?。
宁泽川从未见过他笑得这么开怀,暗蓝双眸弯起,冷硬的面容也柔化下来,竟然意外地好看。至少,比他平时的样子要平易近人多了?。
“我当然是信的。”他说。
宁泽川啊了?一声,犹疑地望着他。
“不过,”埃德蒙笑容敛了?些?许,唇角仍勾着,说出了下半句话,“只要有欲望,尘埃也可独坐高位,尘埃也可颠覆神明。”他一顿,声音更低,“也许,神也不过是,另一种尘埃。”
宁泽川内心震动,愣怔地看着神色倨傲的埃德蒙,片刻后,才恢复过来:
“你果然……不一样。”
——不愧是一统七境、替他收拾好那纷乱残局的人。
他露出一抹释然的笑容,坦然承认:“是的,正如你所言,神,也是他的‘神’的尘埃。”
“那么你的神,又是谁?”埃德蒙问。
“我的神么?”宁泽川回想起自己在病床上?挣扎的三年,低声叹息,“是生死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埃德蒙:哦?开始套娃?
——
还有一更,会晚一些,不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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