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开始忙活,就忙到了月亮升起来。
不仅因为中午耽误了,还因为很多人害怕新开的作坊收不了那么多,于是争先恐后,都想先卖掉,心里好踏实些。
除了很多本村的,还有很多外村的,这里都是山路,大老远的来了,总不能再让人家扛着回去,于是只能点着火把,坚持收完。
等收完了所有,月亮都十分高了。
而沈信没回屋,院子里没掌灯,夏槿一开门就看见沈信坐在院子里,一个人略显寂寥的身影。
“不冷吗?”夏槿惊讶道。
“闲着无事,难得这么热闹。”沈信说道。
确实热闹,因为家里住在山坡上,坐在院子里的时候,也能跃过院墙粗略看清村口的情况。
能看见一片灯火通明,众人熙熙攘攘,还有众人围在中央,坐在桌子前的瘦小身影。
寒笙回身关门,公子以前总说,等以后清闲了要怎样怎样,去京都看湖,去南洋看山水,听瓦子唱的最好的社戏,给营里的将士们找最好的媒婆,都成个家……
可如今终于都闲下来了,却再也出不了这间院落。
即使他们能不怕追杀的出去找个茶馆听书,估计公子也不想以通敌叛国的罪人身份,出现在百姓面前。
更何况,很多追随公子一生的将士,都再也成不了家了。
在击退了漠邶的一个月后,庆功宴都还没摆开,就堆起了许多人的白骨……
“外面都散了,属下扶公子回去。”
“对呀,起风了,可冷了。”夏槿坐在村口儿,算数找钱很轻松,问题是坐着不动有些冷啊,那小风,呼呼的。
沈信听见夏槿说冷,道:“那就赶紧吃饭,都还在锅里热着。”
夏槿去灶房端饭,打开锅盖,发现还是四个人的饭:
“公子怎么没吃饭?不用等我们的。”
沈信:“没等,看热闹忘了。”
门后站着的冷月:“……”,李大娘明明问过了摆不摆饭,是您让热在锅里自行回去的。
寒笙:“……”,公子这么守时严谨的人,会忘事情?是不是打击太大,心神大损了?
夏槿:“看热闹确实容易忘吃饭。”,吃饭哪有看热闹重要?饭啥时候不能吃呀,热闹过去就没有了呀。
等饭摆上了桌,夏槿专心吃饭。
沈信有心问问专心吃饭的姑娘,中午想说什么?但话在嘴边儿转了半天,变成了一句:
“慢点儿吃。”
……
天机阁中。
阁主大人还住在荣城。
他对天机阁居然没有消息这件事,十分的在意。
从他上任阁主以来,还从来没有出现过,有一个消息,那么多人来买,却又买不到的情况。
这严重天机阁的声誉,至少阁主大人这样认为。
在几个分舵的人四处奔走半个月后,终于找到了消息。
装消息的竹筒被送上阁主大人的案头,拿出里面的纸条打开,上面三个字:宁远镇!
“消息怎么得来的?”
“卖图纸的人是个防追踪的高手,属下们无从下手,是从兑换银票的人一个个找的……找了三十多个人,跑了五百多里,终于查到了消息,说这些银票都是一个叫东脚三的人换的,我们跟踪他许久,才知道他往宁远镇传消息……”
“……”
“阁主,属下猜测,这宁远镇,只怕沈信就在那里,毕竟都在传闻,说是救走沈信的人,用的就是雀羽。”
“沈信……”,血战七年,击退了漠邶,凯旋归来,却又通敌卖国,贪墨军饷,成了一个废人的沈信。
普通百姓不知真相,天机阁还是知道的。
削藩,一直是帝王的心头事,况且,还发生了那件事。
所以,才在他上殿之时,埋伏了两百大内高手在殿后。
否则,以沈信的武功,谁能拿的下他?
他又怎么肯束手就擒,凭白受了这污名?
“阁主,买消息的人等了很久了,属下这就去联络他们!”
“等一下!”
属下壮着胆子劝:“阁主,天机阁有规矩,江湖人不问朝堂事,他沈信虽然是个让人敬佩的人……”
“闭嘴!”
属下噗通一下就跪下了。
“我萧夜尘怕过谁?我天机阁怕过谁?本阁主的话,就是规矩。”
“是!”属下称是,阁主从上位,确实从没怕过谁,但公然扣下朝廷要的消息,还是头一次。
萧夜尘说道:“不要揣度本阁主的心思,再有下次,就让刑房给你松松筋骨。”
“是!”属下后背开始冒出冷汗,阁主可从来说到做到。
萧夜尘道:“消息先扣着,去宁远镇找,等寻到了雀羽的制造者,送来给本阁主,然后再把消息给那个封大人。”
他沈信算个什么?他对大黎的百姓来说是守护神,但对漠邶人来说,可是个杀神,一个被称作活阎罗的人。
天机阁遍布东洲大陆每一个国家,天机阁的阁主,可从来不会以大黎为立场去考虑事情。
萧夜尘拿起手边的一册泛黄的册子,上面写,八十年前,天机阁第一百二十代阁主,乃是流落民间的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