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衣服换吗?"
"换。"
上官凌叶点头,宁扶桑上去将他的外袍,中衣,里衣一并脱下,若在以前,俩人定要尴尬的满头大汗,可现在二人都习以为常了。
祝融殿的长老担心唯一的独苗再出事,所以他们还让上官凌叶贴身穿了层软猬甲,这甲虽软,但旁人挨一下便会扎一身窟窿眼子。
宁扶桑脱的时候不小心碰上了,手指立刻鲜血淋淋。
"没事吧?"
上官凌叶皱皱眉,用仙术替她止了血。
"没事,扎一下而已,何必浪费仙气。"
宁扶桑笑了笑,从柜子里拿了副新的软猬甲,上官凌叶却摇了摇头。
"不穿了。"
"为什么?这不是长老们特地给你定做的吗?"
"没有为什么。"
上官凌叶眼中古井无波,撇过脑袋,不愿多说一句话。
宁扶桑也不逼问他,她心里清楚,上官凌叶担心自己再被扎到,所以才不愿穿,他只是脸皮薄不好意思说罢了。
"马上要十月了,入秋后天气渐凉,我让灵衣阁给你裁几件厚衣服吧,你的胳膊刚接好,第一个冬天若是不小心受冻了,以后肯定会像林掌门那样留下病根。"
宁扶桑絮絮叨叨的替他穿上衣服,上官凌叶的衣服又多又繁杂,一层叠一层,一件套一件,特别难穿。
"十月了,十月十是颜儿生日。"
上官凌叶看着窗外的月亮,默默嘀咕了一句,他自己的生日是九月十日,过去好几天了他都没想起来这回事,上官嘉颜的生日他反而记得清清楚楚。
"人死不能复生,阿叶,别沉浸在过去。"
宁扶桑知他又追忆往事了,立刻抚着他后背,助他解开心结。
"小时候,小时候在祝融殿,我对叔父发誓要照顾好她的,她是我亲妹妹啊,我怎么可能不追忆。"
上官凌叶眼中明光闪闪,各种苦涩的情绪在他心头炸开。
他出生刚满月时,父母就不明不白的被杀害了,长这么大都没见过亲爹亲妈,从小被叔父养大,虽然也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但心中那份缺失的爱,纵使上官震对他再好,也是无法填补的。
别的孩子小时候可以对父母撒娇,他不能,他也不愿和自己的堂妹抢父母。
每次上官嘉颜飞扑进上官震怀中时,他都羡慕的要死,可上官震只会拍拍他的肩膀,告诉他男孩子要坚强,要厉害,祝融殿和妹妹的未来都在他肩头扛着,他要成为祝融殿未来最出色的掌门。
他视上官震的话为圣旨,一直努力修炼,为的就是有朝一日,他可以强大到保护祝融殿,保护妹妹,保护门中弟子。
儿时的梦想,督促着他成为了祝融殿年轻一代的佼佼者,可谁曾想,有朝一日,他引以为傲的仙术,竟然亲手杀了自己最疼爱的妹妹。
"我好后悔,如果杀颜儿的是别人,我还可以去复仇,去泄恨,可为什么偏偏是我自己?"
"我不敢赎罪去死,活着又痛苦万分,我好后悔,为什么偏偏是我?"
上官凌叶再也忍不住,崩溃大哭,憋了许久的眼泪又咸又酸。
"哭出来就好了,哭出来就好了,你没错,我爱你。"
宁扶桑抱着他安慰道,人不怕被骗,只怕自欺欺人,上官凌叶一直在自己骗自己,妹妹不是他杀的,他没想要杀妹妹,可事实就是他一掌打穿了上官嘉颜整个腹腔,上官嘉颜临死都没跟他说一句话。
断裂的胳膊,心中的疼痛,一直在警告着他,妹妹就是他杀的,他忍着,憋着,颓废着,堕落着,不愿面对事实,过不了自己内心的这一坎。
长老们都在利用他,目的是让他稳住祝融殿和传承上官一脉,自从宁扶桑回来后,他才感受到了过去的幸福,和一点点爱,原来只要这么一点点爱就可以让他直面事实。可为什么先前一直没有人和他说一句"你没错"和"我爱你"呢?
"错的不是你,谁也想不到颜儿会去给元潼挡刀,你自责,你内疚,你迷茫,你痛苦,我都感同身受,我理解你。"
理解你,我理解你。
上官凌叶心中的结一松,月光下,宁扶桑的脸离他很近,她的容貌不像苏妙妙那么出众,也不像许山蓉那般温婉,仔细看有种将门之女独有的凌人之气,眸子里透露着经历沧桑,最终回归平淡的的安宁。
宁扶桑也静静的盯着他,月光映的他脸有些惨白,薄薄的嘴唇喘着气,火红的双目里满是痛苦和解脱。
上官凌叶突然想起来,二人第一次夜晚对视,也是在月光下,那时候他们还不算特别熟,去支援蜀山的路上,客栈里自己半夜去她房门口。
她活的应该比他久吧,经历的事应该也比他多,毕竟她连自己真正是谁都不知道,只是寄宿在这具名叫宁扶桑的空壳里而已,某些方面来说,二人挺像的。
不过怎样都无所谓,有爱就好。
二人情意浓浓,在年轻人特有的火热下,映着月光,彼此交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