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帐篷外响起了一阵惊叫声,引得那太后不耐地走了出去:“发生什?么?事儿了?”
北辽臣子们跪倒了一大片,个个眼圈发红:“太后,我?们的粮草被烧了!”
“什?么??”
那太后差点直接倒下去,半晌她转过头去望向?已然是鱼肉的昭而,却发觉这?人竟还有心思笑了笑。
“你!你就不怕哀家杀了你?”
昭而闭了闭眼,并没有理会那太后的问话。
最后反倒是那太后叹了口气,她现下自然是不能杀了眼前这?个人的,因为留着他还有极大的用处。
“哀家知道,你那群属下走的时候,你告诉他们不要轻举妄动,但是倘若他们瞧见你的手或者脚,你猜他们会不会依旧镇定?”
那太后的声音轻轻柔柔,像是在吐信子的毒蛇一般,声音不大却极具毒性让人觉得十分危险。
原本因着疼痛不愿开口的昭而不得不积蓄起力量,尽量若无其事地道:“我?断一臂,鄂达清便双臂尽失,我?断一腿,他余生无?法走路,太后如若不在意亲儿的安危,大可以,可以随意对待我?。”
“你!”
那太后气极,半晌之后她再度妥协。
放弃儿子性命这个决定她可以做下,可以换成残害儿子某一部位就太过沉重,沉重得要比死去更难以接受。
昭而闭起眼睛,现下他只能祈求那帮兄弟镇定下来不要轻举妄动,祈求明华快些?从西秦回来。
*
几?十名随从坐在客栈的大厅内愁眉不展,其中尤其以裘彪为甚。
“不行,我?坐不住了,我?要去救大哥!”
“裘校尉,你冷静一些?,凭我们这几?十人不过是去送死。”
另一位大内侍卫阻止了裘彪,却被这?高大的汉子一把掀翻:“你是说得出这样的话,因为你不似我跟大哥一起同生共死过!我?们的情谊你根本不懂!”
他此刻情绪激动得很,一时间也口不择言起来。
大内侍卫的眼底闪过一丝难堪,不过他很快便释然了,声音郑重地道:“裘校尉,你的心情我?明白得很,但是身为一名士兵,必须听从上峰的安排!昭统领早就叮嘱我们不许轻举妄动,你如若关心他便要听他的吩咐!”
裘彪沉默下来,他如何?不知道侍卫的话才是对的?可是他就是没办法安坐在这里?。
这?边正毫无结果地枯坐着,门口突然来了两个小厮打扮的人道:“我?们大人想要见你们的统领。”
他这?样一提,引得这?不少汉子更加愁云惨淡了。
裘彪不得不站出来道:“你们大人是哪个?”
小厮被裘校尉的气势所震慑,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道:“我?们大人,大人是安周镇的镇守。”
镇守这?个职位往前数几百年的三个朝代没人这么?叫过,只是大戉建立后明家先祖生生造出来这么?一个官位,赋予了一个小镇最高长官十分神圣的职责以及丰厚的俸禄。
安周镇守在大军当前没好意思跑了也是因为如此。
裘彪回头看了看跟鹌鹑似的其他人,不得不硬着头皮跟两个小厮走了,谁让他这?还担着一个校尉的名头呢?
镇守府位于安周北城,离北边的城门也挺近。
不过是寻常的两进院,摆设也都没有什?么?奢华之处,裘彪跟着小厮亦步亦趋地走近正屋,瞧见了一个一身布衣的中年男子。
“这?位便是裘校尉么??老夫姓莫名行生。”
裘彪连忙朝着莫镇守抱拳道:“裘彪见过莫大人。”
莫行生的眉宇间浮现出几分担忧来,他望向?裘彪道:“裘校尉,老夫想问你一个问题,你需要如实告诉老夫。”
换成旁人这样命令式地说话,裘彪这心里?定然不舒坦,可是眼前这?位莫大人一脸的忧国忧民相,真让裘彪说不出什么?反对的话来,便将大脑袋点了点。
“昭统领是否落入北辽人之手?”
这?个问题直接照着裘彪脆弱的心上一敲,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又?将大脑袋点了点。
莫行生一脸的痛心疾首:“如何?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难怪北辽大军突然兵临城下……”
“什?么??”垂头丧气的裘彪猛地抬起头,一个大步蹿到了莫大人的面前,将这?上了年岁的老头子吓得原地挑了挑。
“你若是不信,大可以去城楼上看一看,我?安周不过是一个边陲小镇,军备力量根本不足以抵挡那么多北辽骑兵!”
莫大人原本严肃的模样登时消散了个一干二净,絮叨起来的模样倒与寻常的老人家没什么?区别。
倘若此刻在这里?的是花石,那么他必定有本事与这为官二十载的莫行生周旋一阵。
然而裘彪一向?最受不得女人的眼泪与老人的唠叨,此刻他微微向?后退了退,一脸不忍地望着莫行生道:“那,莫大人您的意思是?”
莫行生望着眼前这?个看着骇人的大块头,低声道:“那太后的诉求是一命换一命,其实原本你们不就是来这儿与她交换鄂达清王子的么?,倒也不必弄得兵戎相见。”
裘彪差点被莫行生用话绕进去,直到他提到“原本的目的”时,裘校尉猛然惊醒过来问道:“请问莫大人您有向?附近的守军求援吗?”
莫行生怔愣一瞬,转过身背过手道:“裘校尉,你大约是没明白老夫的意思,你看看这?安周百姓的模样,老夫身为父母官岂会忍心安周镇遭受战火呢?”
裘彪实诚地来了一句:“即便是要打也是在城外打,如若我方败了,大人怜惜百姓大可以带着他们先行投降。”
莫大人怔愣地看了裘校尉好一阵儿,都没确定这?位到底是不是在讽刺他。
见莫大人不说话了,裘彪对着他又?是一抱拳道:“多谢莫大人告知裘彪这个消息,我?回去会早做准备,裘彪告退!”
“哎!不是!”
莫行生伸出手去没能抓住裘彪的衣角,眼睁睁地看着这?高大如山的汉子往外走去。
门只开了一扇将裘彪的身子卡住,裘校尉蹙着眉将另一扇朝外开的门硬生生地拽回里?侧,引得莫大人不忍直视地闭起了眼睛。
*
裘彪从镇守府里?回到客栈,就瞧见一屋子的兄弟围在一起不知道在做什?么?。
他走上前去,把人一个一个地扒开,就瞧见坐在最中间一身破衣烂衫的花石。
“阿石,你可终于来了!”
见到这位,裘彪差点眼圈一红哭出声来,不过好在他尚有理智,没当着这?些?汉子的面前泪洒当场。
花石笑眯眯地拍了拍裘彪的肩膀,随即正色道:“你们是昨儿晚上偷袭的北辽军营?”
裘彪点点头,随即慌张道:“阿石,大哥,大哥被他们抓起来了!”
花校尉闭了闭眼,开口道:“原本我们人齐了去做这?事都是风险极大的,更何况你们仅仅这?几?十人呢?能够全身而?退只被扣押一个大哥,已然是他本事了得。”
裘彪总觉得花石这话不太像人话,扣押大哥就不是大事了么??
原本愁云惨淡的气氛倒因着花石这话略略好了一些?。
裘彪便将自己在镇守府上得知的消息告知了花石,引得花校尉细细地思索了好一阵,才开口道:“虽说现下他们手中扣着大哥,但是算起来,我?们要比他们筹码多。”
且不说鄂达清还在他们手中,就说他们将北辽的粮草烧去一大半,便杜绝了北辽试图用消耗的方式迫他们低头的可能。
“那我们接下来……”
裘彪的话还没问完,先前来叫他去镇守府的两个小厮又来了,这?回他们的手中捧了个托盘。
“这?是什么?玩意儿?”
小厮手上一直哆嗦,很显然是知晓这?是什么?东西的。
见这?两个小东西一直不言语,裘彪皱着眉将信将疑地将上头的红布掀开,一眼便瞧见一只血淋淋的手!
“这?,这?是谁的手?”
着急之下,裘彪甚至都有些?破音了。
在场的人脸上都是神色戚戚的模样,因为只要仔细一想便能猜测得到,到底是谁的断手会被特地送到这里?来!
“老子,老子要去杀了这?些?北辽狗!”
裘彪眼圈发红,登时摸到了自己的刀就要往外冲。
花石一把将裘彪抓住,同时也阻止一些?跟着裘校尉有了行动的人。
他看了两眼那只断手,又?望向?了两个小厮道:“你们大人是何时接到这断手的?是在裘校尉走了以后?”
小厮点点头,这?个问题根本就不可能有别的答案,倘若不是在裘校尉走了以后,那么在镇守府就直接可以拿出来给这?位看了。
花石思索片刻,颔首道:“我?知道了,将这?断手放在这,你们回去吧!”
裘彪被花石这一番操作弄得傻住了,忙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花石沉着脸道:“那镇守有问题。”
裘彪一愣,想起方才那个表情真挚的老头,顿时觉得有些?难以接受:“他有什?么?问题?他不是在安周镇当了二十年的镇守了么??”
花石看向?裘彪,轻轻弯了弯唇角:“是啊,在三国交界的地方安安稳稳地当了二十年父母官,他若是只忠于某一方,如何?还能坐得这?么?稳呢?”
他这?句话,在场没几?位能一下子便想明白的。
裘彪想开口问,花石伸出手阻止了他:“现在不是多说这些?的时候,阿彪,你带上一些?人快些?将那鄂达清带出安周镇去,最好是往西走。”
往西去便是西秦,裘彪点点头问花石道:“那你呢?”
一如在京都城的待遇一样,大多数难民被挡在在镇子外面,花石得以进来还是有人接应疏通的结果。
花石看了看裘彪笑道:“你就不用担心我?了,我?自然是有别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