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径通幽处,不知尽头是何处。
她踏着绿荫笼罩的小路走了许久,尽头确是一处十分隐蔽的荒院。
她推开院门。
说是荒院,但也没有破旧不堪,只是显然这处院子没有人打扫,染上了层层尘埃。
枯叶,灰尘,一派死寂。
她觉得奇怪,分明完好的一座院落,为何不叫人来打扫,这一路走来,也没见到半个人影。
她在院中打量了好一会儿,才朝正处的厅堂走去。
盛辰南是一路快走来的,他刚从书房出来,苳灵就告诉他公主进了慕园,她不敢进去阻拦。
刚踏入慕园,看到的是她挽起袖子在清理院中的枯叶碎石。
听到动静,她抬头望向门外。
“……”她不知为何突然觉得有些心酸。
是那一屋子的牌位,着实让人看了不忍?
还是对他的过往全然不知,觉得似有过千疮百孔。
盛辰南的视线望向敞开门的屋子,勃然变色,三两步过去拽着她的手臂就往外走。
兰兮一惊:“等等……”
盛辰南一言不发将她拽出慕园才放手。
兰兮蹙眉丧气道:“盛辰南……”
“没人告诉你,慕园是禁地?”他遏制怒意。
禁地?
苳灵分明说让她随便走走……
兰兮突然恍悟,怪不得一路走来没一个奴婢守着,原来是禁地,那苳灵为什么不告诉她,还要怂恿她进来……
“我不知道,”她豁出去似的摊摊手:“没人告诉我。”
这分理直气壮让盛辰南一怔,心绪慢慢平缓下来。
“将军要罚就罚吧,反正我什么都看到了。”她一副我没错的样子。
她什么都看到了……
盛辰南心里九曲回肠。
“算了,”他眸里没有往日的冷意,却满是悲凉:“出去吧,当作没来过。”
“他们……都是你很亲的人吧?”兰兮很是不忍,轻声道。
不然他也不会空着这么大的院子祭奠那么多灵位。
盛辰南看她的眼神突然深邃:“……嗯。”
“我们去打扫打扫吧,”兰兮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笑。
从前他来此,都是一个人,醉酒到天亮。
是整日整夜的不眠。
是催心剖肝的痛。
是彻骨的折磨。
但二十年来,他已经习惯了剜心般的痛。
她忽然拥住他的腰,柔声道:“夫君,我陪你去看望他们,好不好?”
一声夫君,轻而易举摧毁了他心底固守的城墙。
“好……”良久,他缓缓开口,声音已沙哑。
她又重新踏进那间屋子,这次不是一个人。
他也不是一个人。
牌位已许久没擦拭,满是灰尘,看不清上面的字。
盛辰南轻轻擦去前面其中一块牌位的尘埃,动作温柔小心。
她心情复杂,更多的是不忍。
他拿起块牌位,蓦然许久,最后递给了她。
兰兮不懂他的意思,只小心接过捧着,那块牌上,没有字。
“这空白的灵位是?”她怔怔问道。
盛辰南沉默看着牌位,喃喃道:“这是我给自己留的位置。”
“……你胡说八道什么!”她闻言心里一怵,蓦地将手里的牌位摔倒地上:“你什么时候是如此悲观的人了?”
盛辰南自嘲笑道:“我随时都可能死在沙场上,不知尸首何处,给自己备好后事也无不妥……”
“你再胡说我就动手打人了!”兰兮不悦。
他应该是那个孤傲尊贵的战神将军,睥睨一切,不该如这般颓然悲观。
“你一定能活得好好的,长命百岁,一生永乐,”兰兮呼出一口气:“大家在天之灵,一定都是希望如此的……”
盛辰南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默默捡起她丢在地上的牌位,抚过上边的字,又看了良久。
“啪——”
牌位折断。
“你说的对,牌位……是给故去之人的。”他轻声道,随即走到门槛处,在外边坐了下来,像是在守着这屋一般。
盛辰南阖上眼,头靠在门框上:“阿池在林道外候着,你去问他要些酒来。”
兰兮点点头,嗯了声,轻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