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捧着银子连连后退,让他扑了个空。
要是把钱全部拿来买这个金步摇,那陶子赫的笔墨纸砚不就买不到了吗?
第一次当人师父,不可以言而无信。
“唉,姑娘,要不要啊?”店家搓着手,眼神莫名其妙加了几分怀疑和渴望。
巫夏在店家同步变脸的间隙中,取下金步摇。
“我钱不够,不要了。”她羞耻地盯着地面,总感觉东西都试戴了还不要太耍流氓了。
但她真的没钱……
店家面容几经变换,强迫自己挂上笑,“怎么会呢,我见你的钱刚刚好啊。”
巫夏觉得窒息,一刻都呆不下去,三步一回头地离开,“等我以后有钱再来买!”
走在街上,又一次反思自己究竟为什么这么穷后,她来到书坊,把所需要的笔墨纸砚全买了。这些东西其实也很贵,她钱袋立即瘪了。
虽然资产已经快接近零,但是路过一个卖糖葫芦的老阿婆时,她还是可耻地停下了。
“小姑娘,要几根啊?”面容慈祥的阿婆问。
“两根。”
她都想好了,一根现在吃,还有一根拿回去给陶子赫。反派一定不吃甜的东西,那时她再“勉为其难”地帮他吃掉。
巫夏傻笑一会儿,觉得自己可太聪明了。她撕开糯米纸塞进嘴里,健步如飞,边走边思考一个重大问题:接下来的日子还需要用到钱吗?
虽说陶子赫的医药费她已经付过了,可是他受伤,需要补身体,陶青周红两个人也不认他。那她……可不得挣钱养他?
脆弱的人类,真烦!
等她心事重重地回到村医家,天已经黑了。陶子赫这家伙正面不改色地喝中药。
巫夏噘着嘴把糖葫芦递给他,“喏。”
她递给他的动作幅度很小,胳膊肘已经做好拐回来把糖葫芦塞到自己嘴里的准备。
陶子赫犹豫了下,放下碗,沉默地接过糖葫芦。
巫夏:……
失策,他居然吃!
不过陶子赫没有立即吃,他盯着糯米纸看了半天,不知道在看什么。
“你要把它撕下来吗?”体谅他右肩不能动,巫夏俯身,准备帮他把纸撕下来。
陶子赫转了一圈糖葫芦,“这个能吃吗?”
他唇瓣一开一合,苦涩的中药味溢了出来。
巫夏闭了闭眼,猜他说的是糯米纸。
“能啊,不过没味道,可吃可不吃。”
陶子赫低头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冲淡了嘴里那股苦味。
吃了一个还是很苦,他又吃了一个,等到嘴里终于被甜味弥漫,他缓缓吐了口气。
巫夏吞吞口水,埋着脑袋翻书。
修真界其实对于文化这一块不大重视,实行三年义务制教育,基本上认字就行。儒修倒是与寻常人不同,他们出口成章,有时甚至一个字就是一个招式,所以他们要参透文章含义,阅览天下书。
只有三年级水平的巫夏丝毫不慌,毕竟上一世还寒窗苦读十九年,教一个大字不识的文盲,绰绰有余。
她买的这本“字典”前面类似于儿童启蒙读物《弟子规》,文章由简入难。
大概扫了一眼,念着他是个病人,不宜过于用功。她决定这几天每天带他念一个句子,教六个字。
其实六个字也有些多,她以前就是学语言的,知道让一个初学者不成体系地学认字,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不过反派应该很聪明,他肯定能接受这种强度。
陶子赫放下糖葫芦,坐到她身边。
乡下的夜晚基本上不点蜡烛,好在巫夏有琉璃灯。
无边的昏暗被一束橘色光芒驱散,背后的墙上投下两道靠在一起的影子。
书放在陶子赫面前,巫夏撑着下巴,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念出了第一句话。
陶子赫今天乖巧地不像话,她说一句,他就念一句。
一个句子读了几遍后,她开始一个字一个字教他认。
出乎意料地,有些字他居然认识。
“以前徐秀承诺过要教我,学了几个字。”他语气毫无起伏,左手抓着砚台,似乎是想磨墨。
巫夏按住他的手腕,“今天不写字。”
陶子赫绝对是在生气,但毕竟有求于人,对方还是他“师父”,他忍了。巫夏观察他的表情,很美妙地猜着。
“你再教点吧,我可以记住的。”
等她合上书想回去休息时,破天荒地,他拦了一下。
巫夏这几天白天一直在搜查,其实已经很累了。
陶子赫虽然没说话,但眼神却莫名地透露出一种刻意隐藏起来的期盼。
巫夏在他的眼睛里看到自己,愣了一下。
不知怎的,她忽然很想知道,梦里那个屠戮同门的陶子赫,在前几天有没有遇到蛛魔?
在他几乎重伤不治,因为一点医药费就被陶青周红抛弃时,他有没有遇到一个教他认字、传授剑法的人?
有,还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