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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茉莉花(2 / 2)


在病床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个?小小的花瓶,里面插着一支白色的茉莉花,冰雪一样的色泽,香气淡雅,那是妈妈还没有像这样沉睡前,最爱的一种花。

云玉修还记得,小时候妈妈总会?在家里摆上茉莉花,那种淡淡的香气就?像是刻在他的骨子里。

因为年纪太小,他关于妈妈的记忆总是零零碎碎。只有看到?一些事情,才能回忆起来。

隔得时间?太久太久,他其实都不太记得妈妈的职业,或是别的什么,但是对茉莉花的印象还是那么深刻。

云玉修忍不住拿起那个?花瓶,轻轻地擦拭。

病房的门被打开了,云海亮手里捧着一个?大大的生日蛋糕,“Surprise!”

小姨跟在后面,穿着一件橘红色的连衣裙,画着温婉的妆容,声音绵软:“小云,十八岁生日快乐!”

云玉修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住院费的事很顺利,妈妈看起来一切都好,爸爸还给他买了生日蛋糕,他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下意识地埋怨了一句:“爸,蛋糕多贵啊,有这个?钱还不如给妈妈交住院费。”

云海亮脸上的神情有点?诡异,他的脸庞很宽,却是一双眯眯眼,组合在一起很奇怪,还好云玉修更像妈妈,不然也没有这份高颜值了。

他来回搓着双手,似乎有些为难,又像是下定?了决心:“小云,爸有件事想和你说。”

“怎么了?”云玉修看向爸爸,正要把?手里的花瓶放回去。

小姨在旁边往蛋糕上插蜡烛,拽了拽云海亮的衣袖,带着一点?娇嗔:“海亮!”似乎是在阻止什么。

云海亮有自己的打算,现在氛围刚刚好,这个?蛋糕可不是白买的,趁着云玉修高兴,很适合说这件事,不能再拖下去了!

他深吸一口气:“我不会?再给你妈交住院费了,你小姨怀孕了,我要和她?结婚。”

“砰”地一声,云玉修手里的花瓶,掉在地上,瓷片碎了一地。水洒在地上,那朵白得像是要发光的茉莉花,也不复先前的圣洁。

云海亮说的这三句话,每一句话的信息量都是那么爆炸。云玉修像是走在一场茫茫的大雪里,又像是在沙漠里徒步,突然失去了所有的方?向。

他只能茫然地蹲下,胡乱地收拾着打烂的花瓶,那些锋利的碎片划破了他的手掌,刺目的鲜血染红了洁白的茉莉花。

他的话轻的像是呢喃,又仿佛是呓语:“我记得妈妈最爱茉莉花。”

多可笑,就?在前一秒,他还以为这是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天。可那些美好的不像话的泡沫,说破就?破了。

小姨帮他一起收拾:“小云,你割到?手了。”真?是一个?好小姨,看啊,多关心他,如果不是她?一刀狠狠地捅在他的心口,他或许还会?沉溺在那种来自长辈的温柔的关心里。

等?她?和云玉修一起蹲下,才发现他早就?泪痕满面,大滴大滴的泪水落下,溅在那朵花上。她?抱住他,反复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云海亮发狂一样地拽起她?:“你和他道什么歉?”很快就?想起她?有了身孕,动作变得很轻,一腔怒火全都冲着儿子:“你哭什么哭?

谁对不起你吗?你妈在这里躺了十三年?你知道十三年是什么概念吗!别说是十三年,就?算是三年,换成别人都坚持不下来。

你知不知道我和你小姨到?底牺牲了多少?你小姨已经打过三胎了,医生说这一胎再流产,她?可能以后都不能再做妈妈了!

诸夏国没有任何法?律条款要求我必须供养一个?成了植物人的妻子,这些年来,你妈为我做过什么?家里的饭菜是你小姨做的,我的衣服是你小姨洗的……”

云玉修的脑海里闪过一阵巨大的轰鸣,愤怒、屈辱、震惊……所有那些被背叛的情绪交织,他的理智反而变得清晰,反问道:“三胎?你们?早就?在一起了?”

云海亮一时有些理亏,转瞬又变得振振有词:“我和你小姨是真?爱,不管你怎么说,我不会?再替你妈交医疗费了。

你已经十八岁了,是个?成年人了,在国外像你这样的,就?不该再花家里的钱了。我还愿意养你,已经是个?好爸爸了,你别不知足!”

“养我?学费是我拿的奖学金,生活费全从我自己勤工俭学的收入里面出,最近这段时间?,我妈的医疗费我每个?月都垫上很多。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养我了?”云玉修面带讥讽。

云海亮彻底说不出话来,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最后只能骂了一句:“牙尖嘴利,不知道跟谁学的。”他握着小姨的手:“我们?走!”

云玉修几乎是下意识地就?问自己:“如果是方?晚,会?怎么做呢?”很快就?有了答案,是方?晚的话啊……他喊道:“等?等?。”

云海亮停住脚步,傲慢地哼了一声:“怎么?知道错了?现在认错还来得及,我也不会?和你斤斤计较,我毕竟是你爸,你毕竟是我的亲生儿子……”

话还没说完,就?见到?一向听话的儿子,手里举着那个?硕大的蛋糕,迎面冲他盖了过来,视线很快就?被糊住了,满脸都是黏黏糊糊的蛋糕碎末。

本该是香甜的奶油,这个?时候全都钻进了他的眼睛和鼻子里,说不出的腻歪,连呼吸都变得不顺畅。

他听到?儿子的声音,失去了所有少年人的活泼,带着一种难以用语言描述的冰冷:“真?是一个?终身难忘的生日,我会?记一辈子的。”

小姨只见,云玉修的脸上,露出一个?带着嘲讽、有些无奈、还挂着泪水、却极度愤怒的笑容。是的,笑容,怒极反笑大概就?是这样吧。

“滚吧!以后我没爸爸了。”云玉修决绝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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