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院长听覃亦临这么说, 复杂的看了他一眼，俯身跟轮椅上的宝宝说话，问他今年几岁。
漂亮的男孩安安静静坐着轮椅, 漂亮的眼睛眨了眨，却没有吭声。
倒是旁边穿汉服的小姑娘代为回答, “老奶奶, 他还不会说话。”
“这样啊, 唉…苦了小覃。”孤儿院有很多先天障碍的宝宝, 所以老院长清楚，照顾残疾宝宝比照顾正常孩子辛苦十倍。
覃亦临自幼无父无母, 所以容易跟孤独可怜的小孩共情，选择抚养他们。
老院长理解他, 只是有点担忧：覃亦临自己也只是个半大小伙，一次性抚养三个，吃得消吗？
“小姑娘，你真懂事。”老院长收起思绪, 和蔼的夸奖小道。
小道第无数次被误会，已经习以为常，轻描淡写的解释，“我不是小姑娘，我是男孩子。”
“……”院长推了推老花镜，眯起眼睛仔细观察他。
男孩子？
这年头的男孩子, 咋越瞅越不对劲呢？
“院长。”覃亦临知道自家崽崽不喜欢跟别人接触，连忙上前解围，“你是不是嫌我昨天没过来, 连门都不让我进了？”
“瞧你说的？怎么会呢！”院长连忙否认, 邀请他们进孤儿院。
孤儿院面积挺小, 甚至连魔王幼儿园都不如。
院内有将近一百位小朋友，其中身体和智力发育正常的不到一半。
因为正常的小朋友，很容易找到领养家庭，来来去去更迭特别快。而那些患有先天病，或者身体残缺的孩子，则难以找到愿意接受他们的新爸爸和新妈妈，只能留在孤儿院。
这些年，孤儿院收到许多捐款，大多用来给孩子们治病买药，能救一个是一个。
“小覃你看，那边的孩子…”院长带他到自己办公室，把月饼拿给覃亦临，指着窗外玩耍嬉戏的孩子们说，“都是新来的。有几个领养手续已经办好了，过段时间就会被爸爸妈妈接走。”
“嗷嗷嗷！”狼崽闻到月饼的香味，激动地从轮椅后面的袋子跳出来，发出干饭的叫声。
兰兰奶声奶气问，“领养手续是什么啊？”
“怎么还有只狗啊？”院长奶奶吓了一跳，先用食物安抚狼崽，才回答，“领养手续是他们想从孤儿院带走孩子，必须办理的手续。有了领养手续，代表领养人对宝宝有法律上的义务。”
“法律？”兰兰不懂法律，只觉得听起来很酷炫，转过身抱住覃亦临的大腿说，“一零~为什么我都没有领养手续嘛~”
覃亦临反问，“你想被领养吗？”
兰兰难得坦率，娇气的说，“我想被一零领养~”
覃亦临温柔的抚摸兰兰的头发，说话却非常残酷，“不行。”
话音刚落，旁边小道和小人鱼的目光同时黯淡了。
原来，覃老师不愿意领养他们。
“领养手续的标准很高，我现在年龄和资产的标准都达不到。”覃亦临解释道，“再过十八年，我才可以领养你们。”
兰兰眨巴眨巴赤瞳，眼睛充满期盼，“那、那我等到十八年后，你会领养我吗？”
“会啊。”覃亦临本来就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崽崽，如果幼崽愿意，他当然愿意办领养手续。
而且，听咕咕酱说，魔族幼崽进入人类社会，首先需要一个合适的身份。
现在，各项身份证件卡的越来越严格，覃亦临选择□□，可以让他们以自己孩子的身份，被人类社会接纳。
“那我要从现在开始数。”兰兰掰着手指，有模有样计算，“一年、两年、三年…”
“小覃，孩子都单纯，你可别乱开玩笑。”老院长提醒，“十八年后，他们已经成年了，你怎么收养他们？”
按照现在的法律，没办法收养已经成年的孩子。
可魔族幼崽发育缓慢，每只崽崽成年的期限不同。
就比如人鱼宝宝，已经十五岁了，看起来还只有三岁的模样，要等到二百岁才正式成年。
人类社会的十八年，对他们来说太短暂，根本不足以让幼崽长大。
——但是，足够自己变老了。
就算领养崽崽，也没办法陪他们太久。
“我没有开玩笑。”覃亦临说完这句话，便岔开话题，跟院长聊其它的。
老院长只当他为了哄孩子，免得几个小孩难过。但幼崽们都知道，覃老师是认真的。
几只幼崽忍不住期盼，希望十八年快点到，希望快点变成覃亦临的孩子。
老院长：“……这两天一直下雨，其他孩子不方便出来，都呆在屋里。”
院长说的‘其他孩子’，是指那些身体或者智力有缺陷，迟迟没有被领养的孩子。
“我想过去看看，好久没见他们了。”覃亦临才离开孤儿院四年，超过四年没被领养的孩子，他都认识。
“你有空，多回来看看吧，再过两年可能就见不到了。”老院长推开门，带他往孩子们的房间走。
刚踏出办公室，看到静静守在外面的希尔，愣了几秒钟。
她见到覃亦临激动，光顾着跟他说话，完全忽视了跟覃亦临回来幼儿园的小伙子。他看起来年轻，长得又好看，一身贵气，也不晓得跟小覃是什么关系。
覃亦临跟在院长身后，走出办公室，自然而然跟希尔对话，“你怎么没进去？”
“里面很挤。”
“也是，孤儿院还是太小了。”覃亦临把月饼盒递过去，“这是院长奶奶送我的月饼。”
希尔把月饼盒接过来，颇有自觉的当拎包工具人。
兰兰和狼崽围着他们俩，欢快的转圈圈。小道把人鱼宝宝的人鱼推出来，腾出手摸摸袋子里睡觉的幼龙。
幼龙吐了个小火球，眨巴眨巴豆豆眼。
“你醒了？”小道轻声问。
“咕咕！”幼龙叫了一声。
院长回过头，四处张望，“我好像听到鸽子叫声。”
覃亦临露出假笑，“我好像也听到了，可能刚刚飞走了吧。”
“哦。”老院长没太在意，继续往前走。
幼龙彻底清醒了，从轮椅口面的袋子里冒出头，大声叫，“咩咩！”
院长再次停在脚步，困惑的说，“奇怪，哪来的羊叫啊？”
希尔淡淡解围，“外面。”
院长：“哦，可能是周围村子里的羊。”
覃亦临连忙捂住幼龙的嘴巴，示意它别出声，免得暴露了。
孤儿院实在太小，为节约空间，孩子们居住的楼很高，足足有十五层。
覃亦临记得，自己年幼的时候，这栋楼只有三层。后来孩子们越来越多，楼也一层一层往上加。
十五层放在城市里，并不算太高。可孤儿院的孩子，许多腿脚不方便，没办法住高层。而楼越高，底层的采光就越差，下面的孩子只能住阴暗潮湿的房间。
幼崽们踏进这栋楼，扑面而来一股阴森，就连浑身毛茸茸的狼崽都觉得冷。
院长先带他们跟覃亦临熟悉的孩子打招呼，进入一层房间，首先闻到一股霉味。整个屋子有些乱，东西胡乱摆放，桌椅和水杯都是残破的，几面窗户玻璃全部被打碎了。
“小覃，你自己进去吧，让孩子们在外面等。”老院长朝里面看了眼，叹息着说，“他症状又加重了，容易伤害到小朋友。”
“啊，那我不要进去！”兰兰吓得往后缩了缩，紧紧抱住希尔大腿。
小道和人鱼宝宝毫无畏惧，表示要跟覃亦临进去。
他们刚走进房间，发出一点点响动，窗边的人立刻转过来。
他头发乱糟糟，估计有半年没洗过，一撮一撮黏在一起。脸上沾着血，脖子上好几道指甲挖出来的划痕，面目狰狞可怖。
“滚！给我滚！”他嗓子里仿佛含着玻璃，说出来的每个字，都有种撕破喉咙带着血的感觉。
老院长小心翼翼靠近他，说，“欢欢，你看谁来了？”
“滚出去，这是我的房间！”叫‘欢欢’的男生根本不听，声音更加恐怖，还拿起桌上的烂苹果砸向老院长。
小道不动声色抽出一张符纸，苹果中途改变方向，重重砸到墙上，摔成一滩腐烂的果泥。
欢欢抬手的时候，小道注意到他手脚带着绳索，指甲修剪的坑坑洼洼，每根手指都带着血。
听老院长说，绑起来是害怕他伤害自己。
“好可怕…”兰兰捂住嘴巴，可怜兮兮对希尔说，“希尔老师，你快带我出去嘛，我晕血。”
“……”希尔冷漠的扫了他一眼，“你是一个雄性吸血鬼。”
“我才不是吸血鬼，我是高贵的血…”兰兰闻到腥臭的血腥味，非常难受，提到血就觉得反胃，差点吐出来。
“嗷呜呜呜~”狼崽甩着尾巴嘲笑他。
希尔淡淡提醒，“雄性血族不应该晕血。”
“为什么嘛…”兰兰扁扁嘴巴，“希尔老师好坏，人家要找一零老师抱抱~”
兰兰扑闪小翅膀，要找覃亦临抱自己出去。结果还没走出半米，就被拎着衣领揪起来。
“嗯？”兰兰无辜的眨了眨眼睛，然后，整只崽被希尔拎着，带离那间房子，丢到通风的窗户旁边。
希尔：“好了？”
“嗯…”兰兰怯生生点了下头。
尊贵的使魔大人一脸高深莫测，邪恶的威胁一只三岁幼崽，“以后少黏着他。”
兰兰：？？？
嘤嘤嘤，希尔老师好可怕，一零救我！
与此同时，房间内，覃亦临正在跟小道他们解释。
“他的名字叫欢欢，在孤儿院里住了十几年。我第一次见到欢欢的时候，他还没有生病，是整个孤儿院最活泼的孩子。”覃亦临停顿几秒，补充说，“我是最不活泼的那个。”
——孤儿院里，身体健全且长得好看的孩子，很容易找到领养家庭，除了覃亦临。
从小到大，覃亦临对‘被领养’这件事毫无兴趣，甚至有些抗拒。
他呆在孤儿院十八年，曾经被无数个领养家庭相中，但最终都没有被领养成功。
原因非常简单，因为覃亦临性格太淡，他眼中没有对家庭的渴望。通常办理领养手续之前，领养人会跟被领养的孩子相处一段时间，增进彼此之间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