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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不长眼(1 / 2)


江斐负着剑走在阳涞城外?的官道上?,车马滚滚,日光可亲,她还是?觉得在无为境里发生的事就像一场云霞蔚起的绚烂梦境。

“向前辈,我怎么?还是?感觉有一点不真实?。”

江斐抬首望去,贩运货物的车马商队来来往往川流不息,在城内休整过后吃饱喝足的马儿?油光水滑,长长的马鬃马尾甩动,四肢健硕,鼻翼翕张。

她指着一列装着辎重箱笼的商队,对向海之说:“这应当是?江南来的布商。”

向海之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并?未看出与旁的车队有何不同,他适时疑问?:“何以见得?”

“茧丝绵苎,罗绮缯帛,是?江南的特产。你看那箱笼精致,又细细铺了几层的防水毡布,再加上?他们货运的这几只棕马,脚矮性温,是?南方马的品种。综合起来也就不难猜到是?江南的布商了。”

向海之来了兴致,指着一列外?表粗旷,背生两峰的奇怪生物,“那这是?哪里来的?”他认得马匹和骡子,却从未见过这个。

江斐望去,便看见了向海之指的是?一队长长的驼商。她抿嘴一笑,给向海之解释:“这是?北方来的骆驼。”

阳涞城位靠雍州的西北,比雍州其他的城池都更临近西域,骆驼商队虽不多见,但也不算少有。

“你别看它看起来丑陋,其实?性情温和,耐旱勤劳。这些商队过来都要穿过荒无人烟的沙漠,沿途没有水源,只有这种动物的驼峰可以储存水分,耐得住饥旱。”

“至于货物嘛,殊方别域,异宝珍玩居多,应当还有香料皮毛什么?的。”

向海之听得不住点头,“这人间界倒是?比我想?得地域广博得多。没想?到个头不高,懂得倒是?不少。”

江斐:?

她现在对个头不高几个字相当敏感,重回成人身体后,江斐对她的稚童冒险记越想?越觉得羞愤。羞耻的奶音和秃秃的牙床,稀稀的发揪,一拔腿就啪唧摔倒,没有一样是?快乐的回忆。

向海之感受到了气氛的凝滞,赶忙转移话题,他这次真是?无心——虽然往常总是?有意。

“咳,确实?懂得不少,这天南海北的,光看书学不来吧。”向海之清咳一声,缓解尴尬,他见过江斐屋里满架的志怪奇谈和游记,但也觉得这分见识光从黄金屋里是?得不来的。

“是?你爹爹教的?”江靖易对江斐德高良教,又亲厚珍爱,父女的感情极深。向海之猜测许是?江靖易幼时便带着江斐山川游历,才积淀了她的见闻。

没想?到此言一出,气氛更加凝滞。

江斐脸上?的神色是?风雨未明的平静。

江南塞北,七州五湖。

乘云星岳,足蹑遐荒。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顾以寒陪伴着教会的。在烟雨朦胧的雾霭长巷,在狂风卷雪的北国银疆,她不止一次看着那道长身玉立的背影,暗自欢欣——这是?自己一生的良人。

谁知繁华靡丽过眼皆空,金玉良缘终成一梦。

韶光轻贱,她满心信赖的温情暖意也成了寒衾难覆,亲朋、故友、慈爱的爹爹、拓世的夫君,全是?水月镜花,被顾以寒与苏又晴一拳击碎,碎片尽数飞扎在江斐的心头。

她的一生,就这样被这两个人,斩了来路,又断了去途。

他们恩爱不疑子孙满堂的时候,她却只剩孤坟一座,偶尔会飞来一只昏鸦稍歇在竦峙的残碑。江斐轻声呵笑,也不知道百年之后的顾以寒再想?起她,是?不敢提起,还是?早已忘掉。

江斐再回首往事,只觉得悲欢同朽,不惹淹留。那些爱意与少年时候的欢欣早已大浪东逝,恍若隔世。

但她所受过的伤,如同识海那片焦黑枯黝的土地,虽被掩盖,却真实?存在。被不经心地触到时,仍是?伤痛难忍。

江斐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些恨意与不甘并?不是?因?爱而生——她当然早已不爱了。

可她仍然饱含痛楚地恨着。人生百岁如朝露,都说善恶有报,但青史看遍,天道却不是?这样想?的。

那传世的《窦娥冤》里不就是?这样唱的?

“为善的受贫穷更命短,造恶的享富贵又寿延。天地也,做的个怕硬欺软,却原来又这般顺水推船!”

江斐见过上?一世的结局,她的一生敞亮而问?心无愧,换来的却是?这般无法与命运和解。

她此时其实?也是?茫茫然的,一腔孤勇,也不知前路几何,能?否逆天改命。

但她只能?走着。

……

向海之如果这时打开江斐离城时给他买来打发时间的民俗小说,那他将会看到那本《歇后语大全》第二?页的第七条上?,赫然写着很适合他现在状态的一句歇后语。

茶馆不长眼的店小二?——哪壶不开提哪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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