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灯光下,陈福香瓷白的小脸像是被抹上了鲜红的胭脂,红色从脸颊弥漫到了耳根,又染上了脖子,让她整个人都有些语无伦次:“卫东哥,你,我给你倒杯水,你先等我,坐一会儿……”
岑卫东拉住了她:“福香,我不渴,咱们先说会儿话。”
他知道,是他刚才直白的话吓到了她。但他一点都不后悔,伟人语录里有一句话“不是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他只是想表明自己是认真的。
陈福香感觉被他握住的手腕发烫,像是火燎一般,本就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的心脏这会儿几乎快要蹦出来了,她下意识地用力甩开了他的手。
但甩开之后,她似乎也觉得不合适,可能会伤到岑卫东,赶紧描补:“那个,那个我口渴了。”
“那你坐下,我给你倒水。”岑卫东把她按在椅子上,然后缓慢地过去拎着暖水瓶给她倒水。
陈福香看着他慢吞吞的动作,悄悄伸出双手捧住滚烫的脸,捏了一下,好痛,是真的,不是她在做梦!
岑卫东一回头就看到她这小动作,顿时哭笑不得,笑过之后随之而起的是心疼和自责。都是他的错,他应该早点表明心迹的。
他把白色的搪瓷缸子递给陈福香:“喝吧。”
陈福香两只手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地抿着,眼神含羞带怯,忍不住想偷偷看他,但一撞上他的眼神,又飞快地挪开了,像只受惊的小鸟。
岑卫东察觉到她紧张又期待的心情,嘴角也跟着飞扬起来。
不过他再不做点什么,这傻丫头恐怕要保持一晚上这种晕晕乎乎的状态了。
岑卫东心生一计,弯腰按住腿,呻.吟了一声:“哎哟……”
陈福香果然忘记了羞涩,飞快地放下杯子,蹲下身,手抓住他的裤腿,担忧地问:“卫东哥,你腿怎么样了?是旧伤复发了吗?”
岑卫东抓住她的手,将她拉了起来,笑眯眯地说:“没事,我逗你的呢。”
陈福香两眼大睁,怒瞪着他:“你好讨厌!”
“好,是卫东哥不对,是卫东哥讨厌,那现在可以好好跟我说会儿话了吗?”岑卫东拉着她的手不放。
陈福香挣了两下没挣开,索性放弃了,蠕动了一下唇,小声道:“说什么?”
岑卫东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就说相亲的事,你不要去相亲好不好?我不许你去相亲!”
陈福香幽怨地瞪了他一眼:“你听谁说的?我本来就没打算去。”
这么说还真有人给她介绍对象了,岑卫东后怕不已,幸亏他来了,不然福香说不定哪天就被人给拐跑了。
“好,咱们不去,福香真乖。”岑卫东面上夸奖她,心里却打定了主意,回头就让这筒子楼里的人都知道福香有对象了,免得这些人热心地继续给她介绍对象。
陈福香嗔了他一眼,有些委屈地说:“我觉得你总是把我当小孩子。”
“小孩子吗?”岑卫东的下巴靠到她的头顶上,沙哑的声音带着克制,“我想亲你,抱你,这是对小孩子吗?”
陈福香脸上刚消下去的热度又烧了起来,赶紧伸出小手按住他的嘴,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不要乱说啦!”
岑卫东拉下了她的手,握在掌心,火热的目光盯着她白里透红的小脸:“这可不是胡说,这是我心之所欲!”
“你,你害不害臊啊!”陈福香捂脸,耳垂红得几欲滴血。
岑卫东捏了捏她滚烫的耳垂,呼出的火热气息喷在她的耳垂上,声音暗哑充满了诱惑:“还觉得我把你当小孩子吗?”
陈福香快羞死了,完全招架不住他的厚脸皮,赶紧摇头:“没有,没有,我说错话啦。卫东哥,你,对了,你的腿好了吗?”
这话题转得太生硬了,岑卫东明知她的意图,还是放开了她,顺着她的话说:“已经好多了,不过现在还不能一次走太久,也不能太用力。”
陈福香想起他们回来时在楼下看到的影子,忍不住埋怨道:“你怎么趴在阳台上等我们,红雁在家,你可以去青青那儿等我,外面这么冷,你的腿受到了吗?”
“隔壁不合适,我身体好,不怕冷。”岑卫东揉了揉她的头说。
陈福香恍然明白他的意思,这才发现,卫东哥其实一直跟女孩子都保持着距离,就跟她才没那么注意,她还真是迟钝。
想到这一点,她又有点难过了,觉得对不起他。不过有的事还是要问清楚的,她扬起小脸,凶巴巴地问:“郭医生是怎么回事?”
她就是不问,岑卫东也准备好好跟她交代清楚这个事,免得在她心里留下疙瘩。
岑卫东拉着她的手:“你听我说。我家跟郭若君家隔了一条巷子,算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吧,她比我小三岁,是家里的老幺,父母哥哥姐姐都宠,从小性子就野,经常跟着我们一群男孩上山下河的,那时候她头发剪得就比我现在长一点点,所以大家都把她当男孩子一样。我16岁就去参军了,走的时候她还是个毛头小子呢,直到这次去灾区救灾才碰到,一开始我都没认出来她。”
“她现在长得挺漂亮的吧,你刚开始看到她的时候有没有觉得很吃惊啊!”陈福香撅起嘴巴说。
岑卫东点了点她的小鼻子:“小醋精,听我说完好不好?在灾区大家都灰头土脸的,衣服上全是泥,有时候连洗脸的水都没有,能好看吗?再说她属于医疗队,跟我也不是一个系统的,我们只打过一两回照面吧,根本没说过话,还是这次在医院,看到了彼此的名字,然后才认出了对方。”
“她还去灾区救灾了,真厉害。我好像什么都比不上她。”陈福香是真有点佩服郭若君,她的性格跟她的名字好配。
岑卫东却不以为意,在他的眼里,在灾区,在战场上就没有男人跟女人之分,只有战友和敌人的区别。
“这是她的责任,从她穿上那身军装开始,她就有守护百姓,保家卫国的义务。再说她哪能跟你比啊,你一出手,我们都好了,本来要截肢的都不用截了。”
最后一句明显带上了调侃意味。
陈福香羞红了脸:“哎呀,卫东哥,你,你不要说这个了,咱们继续说郭医生,你还没跟我讲,周四那天,她说那番话是什么意思呢!”
岑卫东无奈地说:“她故意的,我跟她什么都没有,她就是看到你进来了,才故意说给你听,刺激咱们俩呢。”
陈福香瞪大眼:“啊,她,她……”
陈福香也不知道该感激郭医生还是该埋怨她。
“她怎么这么说,不害臊吗?”陈福香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郭医生也未免太大胆了。
见陈福香似是还不大相信他跟郭若君那疯子是清白的,岑卫东只能说出另外一个秘密:“在灾区救灾的时候,她跟你哥哥之间好像发生了点什么。上次你哥来看我的时候,郭若君直溜溜地盯着他,等你哥前脚一走,她后脚也跟着走了。”
陈福香难以置信:“她,她跟我哥哥在一起了?她要做我嫂子?”
“没有,我看是她对你哥有意,你哥有点避着她的样子,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但他们现在应该没在一起。”岑卫东赶紧澄清。
陈福香花了好一会儿的时间来消化这个消息:“我真的一点都没想到。”
“那你是属于郭若君做你嫂子,还是不乐意?”岑卫东问道。
陈福香想了想说:“看哥哥吧,他喜欢我就喜欢,他不喜欢那我也不喜欢,谁做嫂子,当然哥哥说了算。”
岑卫东就喜欢陈福香这样。大家都说她单纯天真,有点傻气,但其实她特别拎得清。
“嗯,这是他们的事自然他们说了算。要不是怕你误会,其实我本不想提这个的,你以后见了他们也装作不知道。”岑卫东叮嘱道。
一边是未来大舅子,一边是小时候的玩伴,成了倒还好说,要是没成,挺尴尬的。所以一开始岑卫东明明知道他们之间有点情况,也没点破这个事。要不是后来郭若君把他逼急了,他还要装糊涂。
陈福香乖巧地点头:“嗯,我知道了,我就当今天没听到你跟我说过这个事,以后见了郭医生,以前是什么样,以后也怎么样。”
“嗯,福香真乖。不过咱们是不是该算一算,你不听我和陈阳的叮嘱,胡来的这笔帐了?”岑卫东前一刻还在笑,后一刻忽地变了脸。
陈福香惊呆了,诧异地看着他:“这……这个事不是已经过去了,没事了吗?”
见岑卫东还是板着脸,她谄媚地笑了笑,拽着他的胳膊,小心讨饶:“卫东哥,我这不没事吗?我做好了准备的,不会让自己暴露的啦。”
她很少撒娇,岑卫东有点下不了手,可又想着不收拾收拾她,她下次还不知道惹出什么事!索性东按住她的肩,对着她的臀部拍了下去,啪啪好几下!
“长记性了吗?现在是没出事,但万一出了呢?你想过我,想过陈阳吗?想过我们会有多担心吗?”岑卫东一想起前几天的提心吊胆,都还一阵后怕。这次是没出事,但她下次再这么胡来,谁能保证下次一定不会出事?就该给她一点教训,让她下次不要这么胆大妄为。
冬天穿着厚厚的棉裤,岑卫东到底是心疼她,阵势大,但并没有使多大劲儿,不怎么疼。但这么大个人了还被打屁股,而且还是被自己喜欢的人,新鲜出炉的对象打屁股。陈福香面子上过不去,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岑卫东抬起的手一顿,有些无奈,又有些哭笑不得。她就是吃定了他舍不得她哭吧!
他将她扶正,食指轻轻擦过她眼角下的泪水:“好了,我不打了总行了吧,但你得答应我,下次不许再胡来了。你再这样,我的心脏都要被你吓停了,你就当可怜可怜我,成不成,我的小祖宗?”
可不是祖宗,打不得,说不得,还得哄着。
这可真是甜蜜的烦恼。
陈福香期期艾艾地看着他:“你说的哦,下次,你要打就打我的脸,别打我屁股了。”
拍了两下屁股都这样了,还打脸。岑卫东又好笑又好气:“你下次再乱来,我打我自个儿,这总行了吧!”
陈福香困惑不解地看着他:“不是惩罚我吗?怎么打你自个儿啊?”
“你打不得,那只能打我了,就看你心不心疼你男人了!”岑卫东直白热烈地看着她说。
陈福香被他句“你男人”又给逗得面红心跳,嗔了他一眼,看着外面漆黑的天色,苦恼地说:“卫东哥,挺晚了,你今天就别走了,在我这儿睡吧,我去隔壁青青她们那儿住。你等一下,我去给你端洗脚水。”
岑卫东拉住了她:“不用,我去我那房子住就行了,收拾出来了吗?”
“收拾出来了,不过,”陈福香有些迟疑,“那边没有生火,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会住,也还没准备棉被。这大冬天的,恐怕不能住人。”
岑卫东指了指挂在门口的军大衣:“我还有大衣呢,将就一晚上。于青青她们的床那么小,挤她们姐妹就很不容易了,你要再挤过去,冻感冒了怎么办?我还等着你照顾我呢!”
陈福香想想也有道理,因为是单身宿舍,配的床都不大,就1.35米,冬天挤两个大人就有点勉强了,再加她一个确实不知道怎么睡。
不过让岑卫东这么过去,她又很担心,最后陈福香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她把自己的棉被叠了起来,抱起来,塞给了岑卫东:“卫东哥,你今晚盖这个睡。”
“我把被子抱走了,你睡什么?”岑卫东不接。
陈福香嗔了他一眼:“我让青青带着她的被子过来睡。她们姐妹俩有两床被子,好了,你快走吧,很晚了,早点睡。”
岑卫东挑眉:“这就赶我走啦?我舍不得走怎么办?”
陈福香被他说得脸红,推搡着把他推了出去:“你快走吧,明早我给你做早饭送过去。”
她把岑卫东送到了楼下。
岑卫东停下脚步:“这里就够了,你回去,我看着你进屋了再走。”
“可是,太暗了,你不熟悉这边的路,还是我送你吧。”陈福香怕他腿不好,会摔倒。
岑卫东怎么可能让她送:“你觉得你一个小姑娘摸黑回来我会放心吗?乖,回家,我没事的,比这更暗更黑的路我都走过。”
陈福香拗不过他,只好返身回去,走到楼梯拐角处,快看不到人时,她忽地回头,岑卫东站在夜色中冲她挥手,他的目光比白天的太阳都还炽热。
陈福香有点开心,又有点小羞涩,胡乱地挥了挥手,然后扭头蹬蹬蹬地跑了上去,却并没有进屋,而是趴在阳台上,巴巴地瞅着他。
岑卫东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回身精准地捕捉到她的身影,仰头朝她笑了笑,两人就站在黑夜中对视了好几分钟。还是陈福香想起他的腿还没好彻底,赶紧比划了一个“快走”的手势。
岑卫东这才冲她挥了挥手,然后抱着被子出了筒子楼。
等他走远了,看不到影子了,陈福香这才转身,敲了敲于青青家的门。
几秒后,于青青拉开了门,脸上是揶揄的笑容:“终于把你们家卫东哥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