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依言上前。
兰自蓁伸手摸摸那孩子浓密的檀发，柔声问：“你就是漪漪？”
兰漪漪盈盈下拜：“臣女兰漪漪，见过皇后殿下。”
她的声音软糯糯的，连同人也像个糯糯的面团子。
霜降生的孩子，怨不得欺霜赛雪、肤白如玉，配着她两颊健康自然的红润，格外讨人喜欢。
兰自蓁宛然一笑，示意她们母女坐在最靠近凤座的位席上。
兰漪漪坐定，等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全部散去，这才偷偷舒了口气，暗地打量殿中的诸人。
皇后姑姑头戴凤冠，窈窕的身姿藏在绣满凤纹的五色翟衣下，淑韵娉婷，韶姿婉娩，不可逼视。
她端坐在凤座之上，安处于众人之间，却无人可以匹敌她的美丽与典雅。但她的美丽又是有温度的，不带半点锋芒，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又怕惊扰了她的呼吸。
很美，很仙。
兰漪漪脑海一片空白，找不出任何一个词汇来形容她的美丽。
“承恩公家的小姐，果然通身气派，很有皇后娘娘的神韵。”有妃嫔奉承一句。
皇后含着浅薄的笑意，“四公主的教养也是极好的，赵婕妤用心了。”
赵婕妤，四公主生母，宋淑妃麾下最悍勇的走狗之一。
是敌非友。
兰漪漪打起精神，略过那些年幼的皇家公主，在一干争奇斗艳的宫装美人里搜寻宋淑妃本尊。
能做宠妃的，要么美，要么媚，艳压群芳是基本要求。可是她看来看去，在自家姑姑这自带磨皮滤镜的盛世美颜面前，似乎人人都是前置摄像头的成片效果。
能顶着姑姑的绝世美貌独占恩宠，宋淑妃不说远胜姑姑，至少也要不分伯仲吧。
难道淑妃没来？
可忍冬不是说……
“在你旁边。”沈氏红唇未启，却将那细弱的声音传入她耳中。
兰漪漪一僵，假意欣赏桌上摆放的瓜果点心，将眼角微微朝右手侧一瞥。
怎么说呢……
细眉小脸的，高配版宋妙则。
不是她想象中那种神采飞扬的骄纵美人。美则美矣，但即使剔除姑姑这个犯规选手，宋氏的姿色也远远没到艳冠群芳、独占鳌头的地步。
兰漪漪满脑都是就这、就这、就这！
可能真的是“承恩不在貌”，皇帝陛下不是她这种肤浅的颜狗，更注重内涵吧……
真不知道这种看起来每天都要用人参吊命的病弱美人，是怎么带着狗腿子欺负人的。
总不能靠吐血假装被别人下毒吧？
淑妃像是听见了兰漪漪疑惑的心声，现场给她演示了一遍。
“咳咳。”
素绢掩唇，淑妃虚弱地咳嗽两声，确定满殿的人都被她吸引，忙挂着泪珠起身告罪。
“臣妾失仪，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跟宋妙则如出一辙的瘦削纤细，弱柳扶风。
兰漪漪留心瞧她裙底，果然看见一只尖如粽角的缃色绣鞋。
淑妃也缠了足。
她心底泛起一点凉意，又去看其他的妃子。
除了裙子规规矩矩垂在腿下、没露出鞋子的，其他人全都是小小巧巧巴掌大的绣鞋。
众人的注意力全在淑妃和皇后身上，没人察觉她的异样。
皇后没有追究淑妃那两声咳嗽，淑妃却跪在地上不肯起来：“娘娘心慈，既可以宽恕臣妾，是否也可以宽恕臣妾的哥哥？”
淑妃的哥哥做了什么，要求皇后宽恕？
有命妇结伴而来，听见淑妃这话，站也不是，上前行礼也不是，全都面露尴尬。
沈氏看一眼女儿，默然盘算起说辞。
提到宋二，那就少不得要她们上场了。
皇后不动如山：“淑妃，你的父兄都是朝廷命官，功过奖惩自有圣上定夺，几时轮到你我后宫妇人置喙？”
淑妃泪流满面：“臣妾也知僭越，只是事涉承恩公，才求到娘娘面前……”
“夫人们坐吧，不必多礼。”
皇后并不看她，对命妇们温言叮嘱之后，才将目光落在她脸上。
“本宫久居深宫，不知晓你的兄长犯了什么罪过，也无权宽恕于他。若真如你所言，此事与承恩公有关，那本宫就更要避嫌，对此不发一语。你要求情，便去求陛下吧。”
皇后都不知道的事情，淑妃是怎么知道的？命妇们面面相觑。
淑妃轻咬薄唇，宛如风中飘絮：“臣妾原本也不知晓发生何事，今日见了娘家侄女，才知道事情始末。那孩子独自上京来，可怜见的，受了好大委屈……”
皇后扬手止住她的话头，“人既入宫来了，那便宣进来吧。”
忍冬低头退出殿外，很快带了人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