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接着又说:“十四年前,贺先生命令我们从菲律宾运送一批货回来。当时走的是海路,等我们上船的时候才发现,船的底仓内关押着很多无辜的人。
我们当时就觉得不对劲,商量过后,准备偷偷将这些人放走。但是计划实行到一半终究还是败露了。
沈郁为了救我和巴布连中三枪、胫腓骨断裂,乘着一块夹板残骸在太平洋上漂了三天,最后是一位渔夫救了我们。
后来一个偶然的机遇使得我们加入了‘北极狐’。直到七年前,收到了贺先生已故的消息,我们才来到亚兰市成立了‘猎影’。”
故事说到这里,李斯豁然红了眼眶。虽然只寥寥数语,但其中几经沉浮的酸楚想必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
李斯起身从林谏房间的冰箱里拿出一瓶精酿灌进口中,酒精进肚时,泪水已潸然落下:
“这是巴布生前最爱喝的啤酒。我们仨是过命的交情,现在他死的不明不白,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说话的同时,他的五指渐渐攥紧。耳边除了易拉罐被逐渐捏变形的尖锐回响外,整个猎影万籁俱静。
此刻的猎影仿佛一叶浮在黑夜中的小舟,被隐藏在无边黑暗中的秘密所包围,泛着微弱的光。
十二月的清晨,晨曦降临的很慢。
直到早上9点才有一丝暖光乍破天际的昏暗,冷风依旧肆虐地鼓动着,想方设法地钻进林谏的脖颈间。
林谏趁着李斯和沈郁还没起床,就独自乘车来到了路鹤慈所在的“云鹤工作室”。
他必须亲自会会这位世界级珠宝大师的亲传弟子。
伴随着一阵风铃的脆响声,门被推开。入眼的即是一尊镶了金身的“地藏王菩萨”。
房间内的装饰充满了东方古典美,但细微之处又尽显奢华,风格独树一帜。
路鹤慈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两条细长的金链子垂在镜框边上,又平添了几分儒雅的气质。
他正和三位设计师讨论着手上的珠宝草图。抬眉时,见林谏两手插着兜儿、正站在在玻璃展台前浏览珠宝,于是温文一笑:“稀客。不知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实在惭愧。”
“哪里,”林谏伸出右手随性一摆,面上露出谦和的笑:“陆老师如果有事就先忙,我先随意看看。”
路鹤慈微微低头,嘴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但目光却跃过镜框上方一路追随林谏,闪着乍深乍浅的光。
林谏自动屏蔽他的眼神,若无其事地走到他身边,随意瞟了眼几位设计师手中的图纸,赞叹道:“好精美的手链。”
“哦?”路鹤慈饶有兴趣地说:“但凭一张草图,你就能鉴别出它的样子?”
林谏笑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款是1958年艾什利夫人从印度的一位探险家手中,花高价买回的一块紫黄晶原石。她让皇家设计师将她打造成了一对孪生手链、其中一条献给了伊丽莎白女王。”
路鹤慈的笑意更深:“林先生果然慧眼如炬。那你猜猜,我们手中的这条到底是哪一条?”
林谏言笑自若:“世间有这么一种传言,越是稀世的珠宝反而总是给人带来厄运。艾什利夫人之所以中意这款珠宝,是因为她爱好通灵、声称在这块水晶中看见了已故的父亲。
这条手链她每日不离身,但三个月后,她却因为在家中玩通灵游戏当场猝死。其中一颗水晶沾染了她的血渍后久久不散,后来手链又落在了一位灵媒的手中。所以我猜测你们绘制的便是这一条。”
旁边几位设计师“啧啧”称奇,相继赞叹林谏是位懂珠宝的人,一时间便打开了话夹子。
原来是这条手链中的其中一颗水晶因年代久远、其中一角发生了破损,所以才拿到这里进行修补。
等几位设计师陆续离开后,林谏趁此机会,看似随性地在草纸上画下了妃莉娅手链的草图,拿到路鹤慈面前:“路老师,您见过这条手链吗?”
路鹤慈用拇指和食指捏着镜框,仔细端详了一番,回答的极其笃定:“没见过。”
林谏眯起双眼,目光如针芒般射向路鹤慈面带笑意的脸。
他在撒谎!
一年前,林谏曾在汉斯大学见过路鹤慈,但是以简凌的身份,
当时他正在校园里遛菲斯特。
菲斯特因为太过热情、扑到了正朝这边走来的王妮娜,却被恰巧路过的路鹤慈扶了起来。
路鹤慈当时便看见了王妮娜手腕上的手链,还连连夸赞了一番,事后三人还在一起随意聊了几句。
因为路鹤慈和林谏长相太过出众,被经过的学生随手拍下他俩聊天的照片、并挂在了校园论坛上被人强行组了CP。
路鹤慈笑着耸了耸肩:“如果你是为了凯瑟琳和任金豪的事来审问我,那我就再次向你声明一遍。我只是一个珠宝设计师,对珠宝的热爱是我的天性使然。
任金豪确实卖给了我一些珠宝;但前提是,我并不知道那些珠宝是他从凯瑟琳手里偷出来的。
我已经将那些珠宝如数还给了警方。
林先生,我是一个有信仰的人,所以从不撒谎。撒谎的人会下割舌地狱。”
林谏低头冷晒了一声,从兜里掏出李栾送他的那块手表。“其实我今天来,是想麻烦你帮我修一下这块表。”
他在来之前特意卸下了其中一颗螺丝。
“看来我们还真的是很有缘啊。”路鹤慈在看到表后略微惊叹道:“这块表是私人订制款,我保证全世界仅此一块。”
林谏笑而不语。
等他推门走出工作室的大门后,路鹤慈舔了舔因为气候干燥而破皮的下唇,舌尖瞬间沾上了一抹猩红。
他的目光依旧紧跟林谏的背影,眼底隐隐泛出嗜血的贪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