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冬来,又是一年隆冬飘雪,南群房里簇着两只炭盆,依旧如?同?冰窖,底下新擢上?来的司正?留英忍不住跺了跺脚,搓着手呵气。
但她到底不敢大动作,眼风时不时朝着上?座看?,见她们的宫正?大人端正?坐在圈椅上?,慢慢将今日刚收上?来的信宗一封封拆开来看?,仿佛丝毫不畏惧严寒。
哎,要?不怎么说这两年宫正?司如?火如?荼呢,有个做事这么认真?仔细的宫正?,想默默无闻都难,只可惜自己还是个□□凡胎,受不住冷,等哪日能像宫正?大人一样,这个天?儿?还坐在座上?处理琐事,眉毛都不带动一下的,那?也就有大人万分之一的本事了。
为?什么只有万分之一呢,实在是大人太厉害了,不论多棘手的事情从她手里过一遍,都成了揉面般软和好办了。
想想原先宫正?司起步时多艰难啊,十二监想着法儿?的磋磨,今日是诬陷,明日是告状,换成内廷里哪个衙门能受得住,可她们宫正?司就偏偏受住了,不仅站稳了脚跟,还得了个‘内都察院’的美名,就连陛下都愈发倚仗宫正?司。
她们这些宫女女官,没有一个不敬佩仰慕宫正?大人,有时候留英自己看?着那?张锋利英气的脸,都幻想若宫正?大人是个男子就好了,她一定想法儿?都得嫁给她。
底下细微的动静白珠自然听到了,不谈正?事时,她还是一副和气温情的大姐姐模样,搁下笔对人道:“这儿?冷得慌,你就不必在旁侍奉了,早些回去喝盏热茶暖暖身子吧,晚间我吩咐御膳房给你们都做了热锅子,一整年的都不容易,你们也实在是辛苦了。”
留英冷归冷,可她不是偷奸耍滑之人,不然也不能坐到司正?这个二把手的位置上?,她端正?着身子,抖擞两下道:“奴婢不冷!”
还不冷,瞧她那?小?脸蛋,都冻得通红,白珠笑了笑,干脆合上?信宗道:“也罢,今儿?个我也看?差不多了,早些放了咱们一道回去吧。”
正?说话的功夫,门下蹿进来一个小?内监,秀气一张脸庞,俯身道:“大人,太子殿下遣奴婢来问问,大人何时回宫。”
白珠从座上?起来,“现在就回去。”三人一面走出南群房,留英福了福身回到自己的庑房,独留二人慢慢往前?走。
积雪未消,今早又开始下起了大雪,雪粒子从伞面上?打过,哗啦啦一阵响,白珠原要?自己接过伞,可一瞧,漏月已经长到了她肩膀处。
她不由感慨道:“你这个子蹿的真?快,我记得当初见你的时候,你才这么点高,又瘦又小?,不过两年不到的光景,就已经长得这样高了。”
漏月是个极温柔的人,也许是因为?生了一副女相,又净了身,所以变声了一年多,仍旧还是轻声细语的脆嗓,“奴才十五了,原先是吃不好,得了大人抬爱拨来伺候殿下,端敬殿伙食好,奴才顿顿吃三碗,自然个头冒的也快。”
白珠点了点头,负手道:“这倒是,殿下待你真?是十分亲厚,常拉着你一道用膳,这吃得好了就也长高了。”
漏月面皮僵了僵,很快又附和道:“大人说的是...”
闲话说着说着,就到了端敬殿,远远就门口瞧见那?个转来转去的身影。
白珠举步走过去,朱见深不顾飘雪迎了过来,一下子钻到了伞下,不留痕迹地身子一偏,将打伞的人挤走,自己撑起了伞笑道:“姐姐今儿?个下职倒早。”
三两步到了廊下,白珠道:“快到年下了,也没什么大事,倒是殿下,昨日不是说今天?陛下要?考教功课吗,如?何这么早就回来了?”
朱见深抖了抖伞上?的雪水,一把收了放在廊柱下,“原是要?考的,但早上?朝会又出了事,便叫我先回来了。”说着他?喜上?眉梢道:“刑部尚书刘广衡因疾去世,这尚书之位空了出来,内阁属意让于大人复刑部尚书,但忠国公石亨在朝堂上?极力反对,惹父皇不悦,少傅便将先前?石亨投匿名信嫁祸给徐有贞的事情捅了出来,这回石亨是彻底翻不了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