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淮南王宫清歌丽舞,淮南王亲自为长安使君设宴饯行。饮宴间宾主一派和乐融融。这送别虽不如迎接时候的气势恢宏,但却更显亲切。
张汤和淮南父女、君臣谈笑风生,他一再强调“下吏回去定当向天子上疏在淮南的见闻,禀明天子:淮南王乃是个修仙向道的世外之人”,可他心中想的却完全不同。
他在淮南时日虽短,可凭借着多年审讯犯人的经验,早在心中断定面前这个一身富贵、谈吐文雅的男人其实是个畏懦的王,也许他本来只想安静地享受世袭爵位带来的舒适,修道撰书。可偏偏他身边这些人不甘寂寞,唯恐天下不乱,竟鼓动他当皇帝。可这未免太愚蠢、太没有自知之明。想当今皇上御宇十几年,他们竟还不了解他的性格。兀自在这里自欺欺人,做着春秋大梦。
皇帝是个聪明果敢的人,虽然有时也情绪化,但大事一向沉稳。若他们还不知收敛,一旦天子下定决心铲除,这些人将掉入万劫不复的深渊,那时想当一个庶人又安可得?有一句谚语说“厉人怜王”,看来正是说的淮南王。
各人虽怀心事不同,却依然尽情畅饮,又互相说了些亲热的话。看着时辰不早,张汤才起身告辞。
可直到要登上马车时,张汤才发现霍去病不见了。他告知淮南王,淮南王四处派人去找,最后有淮南王府的仆役带着一个矮胖的小个子男人回来,那个男人自称他手里有霍校尉的书信。在淮南王表示不认识这个男子之后,张汤冷峻地看着面前样子有些滑稽的矮胖男子,问:“你是何人?在淮南王府里干什么?你怎么会有霍校尉的信简?”
“小人田信,一介商贾。”田信边谦恭地行礼边回答,在张汤锐利如鹰隼的注视下,神情依然不卑不亢,“偶然识得霍校尉,蒙他不弃小人身份卑微而带在身边,做些活计。”说完,他拿出一幅丝绢,交给张汤。张汤俯身有些傲慢地注视着面前的人一会儿,才伸手接过。他展开一看,原本就严肃的脸更加难看。
良久,张汤才收起丝绢,又阴沉着脸瞪着田信,问道:“他是什么时候将这个交给你?”
“卯时初,那时小人刚刚起身,霍校尉就拿这幅丝绢来,说是要小人亲自交给长安张使君大人。”
“是么?他还说了些什么?”张汤深深看着田信,质问。
田信想了想,回答,“他交待将这个交给您,又说让小人一切听从使君安排。”
“还有么?”张汤逼视着田信。田信微微垂下头,回道:“没有了。”
“怎么了?”本来已经登车的刘陵又下车过来问道。
张汤叹息一声,道:“霍去病留下封信说他要留在淮南多留些时日,不回长安。”
“他既愿意留下,便多留些日子也无妨。要说去病这孩子和寡人也是亲戚。”淮南王闻言笑道。等看见张汤为难,他又温声问:“怎么?使君莫非有什么不放心?”
张汤的脸上赶紧挤出笑容,“哪里有什么不放心?!只是他以护卫之职出来,若不回去只怕难以交待。”
“有什么不好交代?”刘陵嫣然一笑,立刻让严正的使君大人有些失神,“难道‘神女’身边就不用留人了么?至于谁要留下来,还不是你这个使君得一句话。”
“这……”张汤依然有些迟疑。
“使君大人,”刘陵娇声道:“天色已经不早,莫要误了归程啊。至于去病,等到他腻了,自然就会回去。再不然就让父王多派人手去找就是了。”
张汤似乎抵不住这轻颦浅笑的弓矢,立刻投降,“那好,就请大王多多费心了。”
淮南王看了女儿一眼,捻须微笑,“好好。”
“嗯,”张汤临走时看了一眼田信,满是厌烦地说道:“既然霍去病要我留下你,那你就跟来吧。”
“谢大人。”田信叩谢。然后站在一边等待张汤、刘陵上车马离去,他才随在车后而行。大汉律令:商贾不能乘车。所以纵使他富可敌国,但因身份限制,也只能用两条腿跋涉这漫漫长路。好在他已经习惯了……不过,走在车后的田信还是想望着有一天也能坐进那华丽的车马里。
看着使君队伍渐行渐远,一直在淮南王身后的近侍忽然低声对主人说道:“大王,不好了,刚才采薇过来禀告说‘神女’也不见了。”
“什么?”这次淮南王的脸色真的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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