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吴脸色丕变,“难道你说我等是只能陪大王同享福,而不能共赴难的小人?!”
“纵你不是,纵还有重义轻生死的豪杰,但这三千门客都如此一心么?”伍被嘿嘿一笑,“非是我以小人之心多君子之腹,只是礼崩乐坏,人心不古。大王莫忘主父偃得势时,也是宾客以千数,及其被诛,却无一人肯收葬他!”
看到淮南王眉头越蹙越紧,左吴嘿然不语,伍被怅然一叹后,目光锐利起来,“另外,长安对淮南忌讳并非一日,现今更有雷被上书,如此正让刘彻有借口对大王动手,可他却毫不在乎地让大将军挥师北上,如此行动,大王岂可不妨?”
“你是说……”淮南王蓦地想起什么,迟疑开口,“南越?”
伍被沉重地点点头,“今年南越多水患,粮食歉收,而南越王赵昧却又病重昏聩,无力约束臣属,导致南越部族自入冬以来屡次对九江郡南界骚扰。”
左吴想起了什么,表情也跟着沉重起来,“南越甘为大汉藩属,自将太子婴齐质于长安,而臣归之日,曾听闻婴齐因父病重请归,天子已然应允。”
一时之间,三人默然以对,只闻西北风呼啸着吹过树梢。
窗外,北风呼啸,屋内炭火却将屋子烤得暖融融的。
却将一间精致的静室翻得乱七八糟,连席子下都不放过之后,项婉儿不得不颓然放弃,跌坐在厚厚的垫子上,然后招呼依然忙碌的小人儿,“小孟,算了,别找了,没了就没了罢,我再画就是了。”
小孟从一堆简牍中抬头,细致的小脸绷得紧紧的,“可主人不是说这件东西不能外流的么?”
项婉儿无奈一笑,说是这样说,可真的找不到了,又能怎样呢?还不是怪自己没有细心收好,明明是不想让人看见的。又想起上个月霍去病忽然闯进来,看到自己正在画的图时,一脸惊讶的样子,还有他不懂那些拼音,软硬兼施地逼问,项婉儿表情更加无可奈何,也许正是因为这样,自己才放松了精神,以为霍去病看不懂,其他人便也不会在意,所以就没有最初开始画时的小心翼翼,这才丢了图吧……
项婉儿咬了咬嘴唇,又将其他的地图检视一遍,看没有缺失,才将衣服压在上面,然后用包裹裹好。这些地图都是她听闻那些游方的术士,还有经常来送大蒜、行走四方的商贾说一些名留史册、却无法考证的地名时,一时技痒,忍不住画出来的。
要知道读历史,往往要左手书、右手图。而那些无法考证的地名,却像一根卡在喉咙的鱼刺,让人觉得难受。既然有机会拔除这根刺,项婉儿岂能放过。幸好她不但读书读得熟,各种地图,也没少记。更是曾到地理系同乡的班上去听过几堂关于地图绘制与测量的课,那时,她可是没少拿描绘书上的地图当作娱乐,也因此,绘制一张西汉轮廓图,对于他来说没有什么困难,而在图上标注名称,或者慢慢将图细化,更是得心应手,充满了乐趣。如今项婉儿绘制的图,不但有大汉疆域,甚至长城以北,也有所涉猎……
“咱们出去之前,那图明明摆在那条案子上的,可回来就没了。”小孟气乎乎地咕哝,怀疑已经指向了那三个不良的少年。
“若要拿,霍去病早就明目张胆地拿去了,又何必偷偷摸摸?”项婉儿将包裹藏好,脑子里跳过一个念头:若真是有人偷,倒有可能是那绿衣她们带走的……
“砰……啪哒!”
石块砸上窗户,然后又滚落在地的声响,令项婉儿一惊。接着,又听到“砰……啪哒”一声。
“谁?”项婉儿平静一下急跳的心,问道。
可回答的依然是砸窗,然后石块落地的声音。
这夜静更深,又是有重重把守的馆驿,谁敢如此胡闹?项婉儿不用多想,便已经猜出是谁了。她赶忙拉开门闩,走到院落里。
平静的院落里,冷月清辉流泻。而□□枯枝丫筛落下来的月影,则随风不住在地上摇动。地上却无一人。
“上面!”带着自得与笑意的声音传来,让项婉儿忍不住回身,抬头。只见霍去病站在房檐,迎风而立,如水的月光照着年轻的脸庞,说不出的神采飞扬!
看到项婉儿,霍去病脸上立刻绽出绚烂的笑容。
“你干什么?”项婉儿皱起眉,深更半夜跑到别人房顶上,这是要做什么?
“上来吧,上来就告诉你。”霍去病一脸笑容地诱哄着。
“不,你要说什么,还是下来说吧。”项婉儿的心一跳,隐隐有些跃跃欲试,可最终出口的还是拒绝。别以为项婉儿拒绝就是没上过房,小时候,只要家里大门紧锁,那她可是直接从墙头上出入的。可如此时节,如此地点,还有一个明显有些醉意的人,却不是干上房揭瓦这些勾当的时机啊。
霍去病哧地一声笑,突然从房上跃下来。他一把抓住转身欲走的项婉儿,用力揽住她的腰,然后不顾少女的推拒,径自带着人又一次上了屋顶。
“主人!”小孟在下面仰头大叫。
已经上房的项婉儿如今退无可退,只能对者小孟说道:“你先进屋去,我一会儿就回去。”然后,她的脸一扳,喝斥:“你这又是发的什么疯?在闹什么?”
霍去病笑着坐下来,仰躺在屋脊上,并不说话,可脸上还是带着难以掩饰的笑意。
项婉儿瞪了如此闲散适意的霍去病一会儿,无奈地跟着坐了下来,“你那些朋友来了,你自可以高兴的和他们去闹,何必这么晚了还来搅我?”
霍去病猛然坐起来,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项婉儿,直盯得项婉儿不自然地避了开去,他才兴致高昂地抓住项婉儿肩膀,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地道:“我要去定襄了,我要随军去打匈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