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孩在觥筹交错推杯换盏间,还抬起滴溜溜的眼睛偷瞅了她一眼,常宁在外要一直保持着长公主的端庄,虽然年纪还小,却也只能绷着一张脸不苟言笑。可那日她却不知为何不由自主地对那小男孩笑了一笑,笑了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而那小男孩也似乎受宠若惊的样子,匆匆将眼睛转开垂下脸,脸上却泛起了两团小小的红云。
那是她唯一一次见左都御史的儿子,虽只是匆匆一瞥,却在她心中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可是因为父皇的轻信草率,却让这么稚龄孩童早早丢了性命,常宁每每想起心里总是过不去的愧疚,那愧疚压在她心底,就如她膝盖上的陈年旧伤一般,每每刮风下雨了总刺得她心底发疼。
那时她被陈玠问起旧事,心里便又想起了那压抑的伤痛,父皇确实不是一个好皇帝,可他也曾在儿时抱她上膝头,温柔耐心地给过她作为父亲的温暖。如今父皇死了,她这做女儿的却可耻地承欢在仇人的榻上,每日敞着身子对他予求予给。她觉得愈发地羞辱愤怒,拂下被他掀开湿透了的罗裙,柳眉倒竖刻薄道:“关你什么事,陈玠,你又不是我什么人。”
他却被她这句话毫无征兆地惹怒了,他突然起身将她压在床褥上,琉璃色的眸子里似是含着滚滚岩浆:“我是你丈夫。”
她觉得自己又变成了他掌心间颓然无措的木偶,可这一回她却不想任由他摆布,她挥开他的压制,因为动作过大,尖利的指甲猛地刺伤了他无暇的脸颊,细小的血流自他轮廓分明的俊脸上蜿蜒而下,她瞳孔一紧,却像被愤怒蒙了心智一般继续壮着胆子讥讽道。
“你算是我什么丈夫,明媒正娶的夫人都是经过三媒九聘,八抬大轿抬进府里的,你却只用一身轻薄的衣裳就将我收进府里来了,我和你府里的那几个女人又有什么分别。哦不,我还不如她们,她们至少是新帝赏赐给都督的清白美人,我却是亡国罪奴,人老珠黄背着上不得台面的肮脏身份,只能如娼.妓一般来伺候都督苟命。陈玠,你也最多不过是个高贵的嫖.客罢了,又在这里佯装什么对我的关心。”
他盯着她依旧不发一言,眸子里的熔浆似乎灼烧的更烈了,她看着他白皙脸颊上横亘着的新伤,突然无端地有些害怕起来,她刚朝后一缩,就看见他朝她高高扬起了手。
她条件反射之下害怕地眼睛一闭,却没想到他只是将她的手腕摁住,强制剥去了她全然湿透的衣衫,她的力气不敌他,只能被他压在榻上一点点展露出那春雪一般的羊脂颜色,她雪白的脚腕上系着用红绳挂着的小小金铃,在这个屈辱的过程中,还发出声声细小动听的清脆。
她以为即将到来的又会是一场细水长流的缓慢折磨,没想到他只是替她换了干净的衣裳,命丫鬟婆子在屋子里升了好几个暖炉,就同她一起钻进了被褥里,在碧霞缎织锦被下自背后紧紧拥住她,手指也牢牢环紧了她的肚腹。她被他抱得简直喘不过气来,如果不是知晓他向来手下没个轻重,她险些都要疑心他是故意要勒死她。
他似乎一点也没发现她的不适,小心翼翼地慢慢将脸贴上她穿着薄绸寝衣的后背,他不敢轻易乱动,似乎是生怕惊扰了此刻难得的宁静。
两人在黑暗中静默地躺了好久好久,他攥紧她的手却始终未曾松过一毫,渐渐地夜深了,两人都没了声息,就在她以为他已经紧扣着她睡着了之时,突然听见他在她背后喑哑小声地说。
“我不恨了,他把你给我了。”
“你别怕,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的,永远...都不会。”
她眼中静默无声地落下了一滴泪,却迅速地沁在了墨绿绣金绸缎枕头里,继而消逝在了这漫漫无边的萧冷残夜里。
...
念宁正沉浸在往事里,这时突然有人自背后拍了她一下,她回过头,只见平卉那张憨态可掬的圆脸正冲她咪咪笑着。
“念宁,娘娘亲自点名要找你,我瞅着会有什么好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