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是不正常,”她神色冷冷地一骨碌坐起来,“第一次还见有人愿意讨打讨骂的。”
“只要是你给的,我都欢喜,”他讨好地拿被子拥住她,“别生气了行不行,我方才不该那般对你说话。我欢喜的从来就不是外人眼中看到的那些浮华是非,我欢喜的就是你,就是你这个人,不论什么样我都喜欢...”
她还是不愿理他,想对他冷言冷语突然觉得有些疲惫,她看着自己脚踝上系着的金铃,默默地垂下长长的睫毛小声道:“可你不就拿我当一只养在笼子里的鸟儿吗...”
他却没有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
她摇摇头,她知道虽然自己如今对陈玠冷言冷语的,可若是没有陈玠,她的下场只会更惨。她们这些公主,在太平盛世时是长在云端之上的琼楼玉阁,可若是那层金纱外罩碎裂了,她们也就成了不文一名的玩物。
有的是人想尝尝,这曾经富贵之花的滋味。
他们大齐皇族,男子全部被幽禁,死的死,病的病。至于女子就更惨了,除了她以外其他公主都沦为了流窜于达官显贵之手的玩物,被无数个年逾半百的老头轮番玩弄。在不到短短一年的时间里,已经有两个染上了脏病去世。
其中有一个就是那个曾经挠伤她脸颊的沁仙公主,听说她沦为了军.妓,在军营中被痛恨大齐的士兵活活折磨致死。
她从未想象过那是怎样的折磨和羞辱,那些花枝招展的皇妹们,平日里的兴趣不过是珠宝和华丽的衣裳,如今为了活命沦为了低卑轻.贱的奴宠,在跌宕起伏的世间洪流里做着一点可有可无的点缀。
虽然她心里明白大齐气数已尽,即便不是陈玠,也会有其他人踩破垂垂危矣的宫门,可她就是过不去自己心里的那一关。
她突然想起过了年她就二十四岁了,陈玠现在只是一时贪慕她的颜色,等到她年老色衰了,陈玠也会厌恶她的吧...
“若你不想要孩子,我们就不要了。”他依旧小心翼翼地看着她说,“只是你以后莫要再喝那些伤身的东西,我问过太医了,说若是我佩戴特制的香囊和你行事,便不会再怀上孩子...”
“不必了,”她回过神来,冷冷地打断他,“我信不过你,你若真不想叫我生孩子,就每次行完房事后,派人来给我送避子汤药。”
他愣了一下,最终也只是顺从地轻轻点了点头:“好。”
她看到这副样子就不自觉地来气,冷着一张脸也不看他:“温师岐做了一首诗来夸赞你是少年英雄,现在在民间广为传颂,很多人家的女儿不管年长或年幼,现在都憧憬着要嫁给陈都督呢。”
陈玠愣了一下:“温师岐是谁?”
常宁也一愣,她实在没想到陈玠竟真无知至此,连当代出了名的大诗人都不知晓,她将他推得离她远了一点,垂下眼睛也不看他:“温师岐是当代出了名的才子,虽然才华横世却性情古怪,不屈权贵,当初我过十八岁生辰,父皇想叫他来为我赋诗一首他都不肯...”
“阿宁你若喜欢,我把他抓来给你作诗好不好。”他立马凑过来,眼睛亮亮地盯着她,“只要你开心,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常宁气极反笑,一把将他的脑袋推开:“你还真是...粗鄙不堪!哪有这样对文人的。”
“我不懂嘛,你讲给我听行不行。”
他锲而不舍地又缠上来,他本就生得举世无双的俊美,这样小心讨好的神情即使常宁铁石心肠也不忍心再对他说重话。他满头乌发都散落了下来,将平日里凌厉的面庞都添了几丝柔和,他用自己垂落下来的一缕乌发,一圈圈地小心缠绕上她的小指:“阿宁总是懂很多,我最喜欢听你说话了。”
她没有告诉他,那首诗里虽然对他赞不绝口,却将她形容成了处心积虑的红颜祸水,句句劝诫陈玠不要留下她这个大齐的余孽。她是大齐的公主,大齐在最后几年里征收赋税,搅得民不聊生,这罪孽她理应一同来承担。
即使她什么也没做过,在百姓和文人墨客的眼里,她也该死。
她想到这里有些难过,但看着他那期翼的神情,还是难得温顺地柔声说了下去。
“温师岐的诗题材广泛,而且辛辣大胆,什么都敢抨击,就这么一个人,连朝廷都不敢处置他呢。他常年客居南方,以前和左都御史,当年的状元郎陈遇并称为南北二杰,只是陈遇后来出了事...温师岐几年以来一直暗讽朝廷,想为好友讨一个公道...”
常宁说着说着却发现陈玠脸色变了,她刚想询问陈玠已经若无其事地松开了她的小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