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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下山(1 / 2)


碧霖真人身穿一身服帖的墨色道袍,端坐竹椅上,她的长发雪白,梳了一半以一支铜簪别在脑后,还有一半洒落在肩头腰后,与她那身墨色相搭,格外分明。

只是她的脸,没有一丝褶皱,肌肤细嫩如同一个二八年华的少女。

且她的容颜,生的与长公主李明华,一模一样。

屋外的秦徊见此,也是暗暗一惊。

天底下怎会有如此相像之人,莫不是,她们是孪生姊妹?

可这种说法,他从未听父王说过。

“果然是曌国的袁皇后。”碧霖真人的目光从袁后脸上移开,看向月兮,“你就是三公主?”

月兮收住脸上惊色,迟疑地颔首:“我是,真人如何知晓?”

碧霖拂袖,站起来,道?:“你母后这脉,想必云陵也已诊过,实不相瞒,他都无计可施的顽疾,我也束手无策。”

月兮心口一窒:“真人是说,我母亲的病……”

她双腿发软,踉跄着往后退去。

断肠草不愧是三大剧毒草药之一,连两国远近闻名的医者,都拿它毫无办法。

难道母后从今往后,就只能这样了此残生了吗?

李浥尘,真是好狠的心肠。

月兮眸间含泪,紧紧攥住袖口。

陆洵从身后扶住她:“月兮,别怕,有我。”

碧霖扫了二人一眼,说:“我治不了她的顽疾,也不代表她终生不能痊愈,照云陵开的药方,日日不间断,时间长了,说不定?会好起来。”

她往前一步,那张与李明华生得一模一样的脸愈发清晰,“瞧你们的模样,也不像是供养不起长辈的穷户,好生养着便是。”

碧霖虽住在这深山中,可外边的事也是清楚一些?的。

两年前,曌国镇南王世子篡位,姜肹已不再是尊贵的嫡公主,后来听说其被立为皇后,眼下又逃来了大周。

摄政王陆洵待她至此,她怎可能落魄。

明知碧霖这话有劝慰的成分,月兮还是缓了口气,只要有一丝希望在,她都不会轻易放弃,治好母后的病。

袁后静静坐在椅上,盘好的发髻中,夹杂着几根银丝。

月兮望着那几枚白发,想起从前,她为救李浥尘,不听母后的劝阻,私自跑出宫去,最后脚踝中箭,跌倒在宫墙之下的场景。

母后把她带回凤仪宫后,她一连三日,高烧不醒,待她苏醒后,第一眼,便望见了母后疲惫的倦容。

后来听兰枝说,母后在她病中,一直守在在榻边照料她。

寸步不离,寝食难安。

月兮抬头,望着碧霖的面容,道?:“多谢真人,肹还有些?事想问问真人。”

“你问吧。”

“真人如何得知,云陵大师曾为我母亲医治过?还有真人……同我一位故人……长得十?分相像。”

“云陵,曾是我的同门师兄,十?数年前,我们随师父进盛京,有幸为曌国帝后诊过脉。”碧霖道?,“至于你那位故人,应是当年的明妃,如今的长公主。”

“是。”月兮点头:“真人也识得长公主?”

碧霖垂下眼,掩住一丝落寞,越过三人走到门边:“她曾是我师姐,云陵,她和我,我们三人是同门,云陵与我擅医,而她,擅毒。”

“不过为何我与她容颜一样。”她伸手抚摸自己胸前的白发,道?:“当年,是我做错了。”

月兮眼容诧异,身旁的陆洵和莺莺不明所以,沉默地听着她二人交谈。

碧霖侧头道?:“往事已逝,你们这些?小辈还是管好自己吧,随我来拿药。”

她看了眼月兮,回头迈过高槛,径直走过秦徊身侧,目光平视前方,一个眼神也没有给他。

***

月兮和莺莺收好药包后,碧霖将他们送到道观的门外。

彼时,夕阳吐彤。

“本观不留客人夜宿,观下有个客栈,你若来不及下山,就在那宿一日吧。”

碧霖话毕,一甩拂尘,不等他们回复,踅身进了观中。

“多谢真人。”

碧霖颀长的背影在月兮眸中愈来愈小,白翼牵了马车过来,候在白阶下。

暮色中,山林染上斓光,归鸟空啼,丹马踢蹬足蹄,啾啾叫唤了几声。

“走吧,月兮。”陆洵在她身旁,轻声道?。

月兮“嗯”了一声,扶上袁氏的手,一步一步踩着白阶梯,朝马车走去。

***

碧霖客栈,一间厢房中。

栎木榻上笼着藏蓝色的帷帐,铁钩上挂着两只红布福袋,流苏垂下,莺莺寻了把桃木篦,坐在袁氏身后,为她梳发。

月兮在铜盆中拧干了手帕,走到拔步榻边,在袁后身旁坐下,细细为她擦脸。

“莺莺,这几日幸苦你了。”

莺莺抬头,道?:“三殿下,婢子不幸苦,能照料好太后娘娘,霂殿下在边境也能安心一些?,一想到这些?,婢子就觉得一点儿也不幸苦。”

她明眸水润,唇上若含一颗樱果。

“你是个乖巧的姑娘。”月兮道,“莺莺,若是……”

莺莺见她忽然顿住,不解问:“殿下怎么了?”

月兮思忖了片刻,微笑同她道:“我是想说,待阿霂回来,我问问他的意思,若他也有意,我就做主,为你们定下这亲。”

眼前的小丫头容色姝丽,性子柔软单纯。瞧着倒是很适合阿霂呢。

何况,她也是女子,自然是知晓些?莺莺的心思。

而莺莺她自个,也从未刻意遮掩过。

小丫头怔住,连忙站起身,飞快摇头道:“三殿下,这……这怎么可以,我只是个奴婢。”

她整个人像只受了惊吓的莺雀。

月兮伸手握住她的手,道?:“你不用在意这些?虚名,而且我和?阿霂也早已不是什么公主皇子,我们并没有什?么区别。”

“三殿下……”

“今后,同阿霂一起,唤我阿姊吧。”月兮抚了抚莺莺的髫发,道?:“在我心中,你与我亲妹无异。”

莺莺张着檀口,注视月兮,明亮的眼中涌上一层薄泪。

虽浅尤烫。

自她记事起,便是低贱的奴婢。

从来没有人,像姜氏姊弟那般待她。

从来没有。

“月兮,在里面吗?”

门外传来陆洵的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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