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就先告退了,不打扰你们。”夏尔微微鞠躬道。
纪尧姆本还在想要不要给儿子多制造一些接近的机会,现在夏尔直接婉拒了,他也只能可惜。不过他转念一想,夏尔对交易所事务一窍不通,若是等会儿在维克托面前显得太蠢笨,也不太好。反正来日方长……
就这样,维克托带着三个人走上交易所大门前的石阶,而夏尔先行离开。在到顶上的时候,维克托侧头看了一眼,正好注意到在拐角处消失的马车,嘴角微微一勾。
马车里,夏尔当然没接收到这意味深长的一瞥。实际上,维克托现在的地位距离他太遥远,除去那一瞬间棋逢对手的感觉之外,他更关心洛甘和苏歇。
这时候就必须提一下纪尧姆的发家史。
纪尧姆和他弟葛朗台一样,在大革命之前都是做箍桶匠的。卢瓦尔河谷地区算比较有名的葡萄酒产地,所有人的职业都和葡萄有关。而老老实实地做橡木桶绝不可能发财,所以纪尧姆只身前往巴黎谋求更多发展,但葛朗台依旧留在索缪本家。父母没给他们留下什么钱,所以分割遗产这件事就省下来了。
法国对奥地利宣战之后,路易十六成为了头一个被推上断头台的国王,政权由督政府掌控。保王派当然不会善罢甘休,与共和派之间争斗升级。
纪尧姆看准这机会,依靠着还算强壮的身材以及清白的身家混进了国民卫队。他从来笑脸迎人,分内的事情也完成得不错,所以在卫队里步步高升。在这过程中,他结识了不少有用的人际关系。
依靠在政治上正确的站队、对葡萄酒的了解以及还算精明的生意手段,纪尧姆的身价越来越高。为了更快跻身巴黎上流社会,他娶了一个贵族的私生女。
这听起来不是个光彩的手段。问题在于,民法典明文规定,非婚子女享有同样的继承权,所以人们并不特别在意这个。但当然了,既然是私生女,爵位之类的肯定没有,真出了什么事也不能求助于家族其他人。以纪尧姆的出身,能娶到这样的踏板已经算是高攀。
但纪尧姆并不满足。他已经上了年纪,所有的希望就都寄托在了儿子身上;他希望夏尔能娶到正儿八经的贵族小姐,从而得到爵位封号,那他们葛朗台家就算是真正地在巴黎站稳了脚跟。
这也不能怪纪尧姆思想狭隘。毕竟君主制了那么多年,只在近十几年冒出个拿破仑,最后还自己称了皇帝,大部分人依旧对贵族趋之若鹜。而拿破仑失败之后就更不用提了,法国重新有了国王,路易十八。
这就是两年前的事情而已。鉴于前两任国王的下场,新国王对共和派不太感冒,这从两年内就换了两届议会就能看出来。
而纪尧姆,在这种无数政变和战争不时发生的过程中,依旧保住了他的各种身份。
所以我们可以看出来,虽然纪尧姆的大部分成就都是在拿破仑时期得到的,但他并不是一个支持拿破仑的共和派。甚至,他也不是支持路易十八的君主派。他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商人,再讲信誉也只是追逐收益的商人而已。
然后再来说别的方面。无论是公证人还是经纪人,都是一种事务所里培养出来的职业,而不是什么更亲密的关系。通常,他们也不仅仅只做这一个工作。就比如说洛甘和苏歇,他们都还有自己的投资事业要照看。
不论是什么关系,涉及到利益就会变得错综复杂起来。按照职业道德,公证人和经纪人都有义务尽力维持雇主的生意发展壮大。但对于别人家的钱,人们总是没对自己家的钱来得上心。为了自己的利益,有些人会诱使雇主做出不那么明智的投资决定;轻的后果是破财,重的后果是破产。
这种事不少见,夏尔觉得纪尧姆不可能不知道。至于他爹还没生出提防心的原因,只是现在动静比较小、还看不出来罢了。但蠹虫咬的孔多了,雕梁只能化为朽木。
想到今天那两人的反应,夏尔微微敛眉。既然他们已经动手,就不要指望他手下留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