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与晟一愣,
“赤月宗?”
殿帅侧身,为身后人让开道。
只见刚刚坐在会场最前方与场主畅谈的那名穿着紫色异族服饰的中年男子笑盈盈地对齐与晟行了个抚肩礼。齐与晟让坐在里面的秦晓照看好尹小匡,起身下车。
“月宗主。”
在十一年前新朝覆旧朝的更早以前,在凌河还没有血染边塞大公子齐与稷还手握着殷王朝最出色一支军——凌河军的那些岁月。
在凌河还没有沦为北漠国的时候,殷王朝最大的宗派——赤月宗,也还没有像现在这样,四海为家,他们最古老的地盘就是北境边塞的凌河,赤月宗世世代代都驻扎在凌河,全方位掌控着凌河的经济与政治,
直到凌河军与北漠国勾结,刀起刀落,凌河军被灭,凌河被割让给北漠。赤月宗虽然自由自在,但绝对不会叛国,他们离开了凌河,从此浪迹天涯。
那些年,凌河军的年少将军齐与稷跟赤月宗的宗主月江流是结交兄弟,齐与晟与齐与稷是一个母亲生出来的亲兄弟,小的时候齐与晟自然是见过月江流的。
齐与晟很尊重月江流,但是凌河军叛变、大哥齐与稷被杀后,他就再也没见过赤月宗的任何人。
所以这一次在黑市拍卖场见到月江流,他还是很意外的。
月江流微笑着喊了声“四殿下”,齐与晟与他寒暄,问怎么突然会来中原。
“早就来过很多回了。”月江流指了指黑市入口,腰间悬挂着的彩色流苏闪动着五彩斑斓的光亮,
“只不过从来没宣扬罢了。”
齐与晟揖手,赤月宗这种天下第一大宗门,宗主亲临陵安城,不被人察觉那肯定就是他故意隐瞒了行踪。
月江流感叹着看了看被封掉的黑市,摇了摇头,
“其实我每次来陵安,就是来黑市看看拍卖场上有没有新鲜的人儿啊……这下倒好,醉仙坊被查黑市被端,我以后也就没什么念想偷偷来陵安城咯……”
齐与晟抬起头来,月江流的这话倒是让他想起了一些往事,是的,很多年前在凌河,月江流的赤月宗在凌河最热闹的地方也开了很多提供男色的青楼,月江流本身就喜欢男孩儿,父皇齐策曾经多此呵斥齐与稷不要与月江流这种人交朋友,断袖会传染!
“拍卖场买卖人触犯国法。”齐与晟不带一丝感情地说道,“朝廷也在整顿不良风气。”
月江流哈哈大笑,道齐策还是那么古板!
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甩了下编成小辫子的头发,下巴抬起,朝着齐与晟身后的马车,
“对了,这个被你抱到马车上的那个男孩儿,我怎么看着有些眼熟啊?以前是不是醉仙坊的人?”
齐与晟一听月江流的话,虽然是问句,但每个字里都表明着确定,月江流既然都点明了醉仙坊,约莫着以前定是见过尹小匡。月江流和齐策并不熟,齐与晟不担心月江流会把尹小匡的身份告密给齐策。
于是便落落大方承认,
“是的,正是醉仙坊的原老板尹公子。”
“尹小匡?”月江流挑了挑眉。
齐与晟点头,问月江流认识吧!
月江流若有所思想了一下,
“真的是尹小匡啊……他怎么会跟你认识?”
齐与晟耳朵边廓有些微微泛红。
月江流听闻过齐与晟杀人不眨眼的名声,也知道大暨的皇帝十分不喜断袖之风,他看了看低着头不出声的齐与晟,又看了看那安顿尹小匡的马车,再回头一瞅就因为抓了尹小匡而被化用朝廷势力大动干戈一锅端的黑市……
他突然问齐与晟,
“四公子你……喜欢尹小公子?”
齐与晟愣了一下。
不远处忙忙碌碌的殿兵们正在搬运着从黑市里整理出来的勾当,给落魄的人儿分发着的热腾腾的肉包子,头顶上的月亮悄悄藏在了柳枝后方。
有什么人不小心砸坏了一张瓷器盘子,有什么人正在吧嗒吧嗒数落着做错事的人。
没人注意到停落在角落里马车前的齐与晟,和赤月宗宗主月江流。
良久,月江流伸出手,按了按齐与晟的肩膀,
“你还真是齐与稷的弟弟啊……”
齐与晟头一次没听明白一个人的话里藏话,他察言观色,对任何人说的一字一句都能迅速分析出话里究竟有多少层意思,
可月江流这句话,他却听不懂了。
月江流说他不会告诉齐策的,齐策那么讨厌男风,要是知道自己最心爱最得意的儿子喜欢上了一个男子,不得疯了才怪!
“这个尹老板,”月江流给齐与晟理了理领子,微笑道,
“你可得藏好了!”
齐与晟说了声“谢谢月宗主的指点”,尔后便带着尹小匡和马车率先离去。
身后依旧是在张罗着查封拍卖场的承恩殿殿兵们,户部尚书户部侍郎打着哈欠在清点黑市里查出来的贵重金银珠宝,这个夜晚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朝廷的刀在月色中挥下一道道血痕。
月江流望着齐与晟的马车飞驰而去的身影,站在原地良久,旁边随身带着的属下见自家宗主面色带着些回忆的色彩,悄悄问道,
“宗主,是想到些什么往事了吗?”
“是啊……”月江流脑海中闪过今夜齐与晟灭了全天下只为救一个人的画面,似乎很多年前也有过这么一个人为了什么人,而杀了全世界。月江流拂袖转身,留下一地的碎月,
“没什么,只是回忆起了一些以前发生在凌河的事情罢了。”
——
【多少银两,月老板。】
【哦?大公子是打算买……我手里的小男儿?】
【……月江流,话我不说第二遍。】
【好吧好吧,你都砸烂了我的场子了,我再不卖给你,我怕你灭了我一宗门!嗯……我看看啊,你要的那个小男孩儿……叫‘尹小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