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散鹤过了几天后发现每一天早上陶野去公园都去得很早,一问之下才知道她搬了家,现在住的地方离公园很近,时散鹤很意外,他觉得她搬家自然有太极拳的因素在里面。能碰到一个这么好学的人,他自然是很高兴的,教起来也不遗余力。
但是过了半个月后,时麒又在早晨出现了。这一回和她一起出现的还有一个男人,这个人陶野从没有看过,但是却偶尔会从别人口里听到他的名字。他叫敖烨,据说他是时散鹤的大徒弟,是第一个向时散鹤献茶磕头的弟子。他现在在一家外地的武术学校专教太极拳,在那边也成了家,这次不知道有什么事回来了。
他的出现让场地里练拳的人都高兴起来,除了陶野,似乎大家都认识他。
大家聊了几句,才知道敖烨是被他师傅叫回来的,专门回来跟时麒练几天推手。
“你可以五一回来的呀。”时麒在一边说,对她爸这么紧张的举动很不以为然。
“五一也回来,到时候再帮你检验一下。”敖烨是个大个子男人,眉眼间很坚毅,举手抬足的架式一看就是行武的。他开始跟着时散鹤练太极拳的时候时麒已经在学了,但是拜师时时麒是跟着他一起算的,所以其实他才是真正的大师兄。不过大家都没差几岁,都是直呼名字的叫着。
“晚上我做东,请大家吃饭,务必要到啊。”敖烨十分豪爽地对大家说。
又有饭吃,大家自然高兴,都应了下来,唯有陶野有些迟疑,没有开腔。她不认识敖烨,觉得还是不要凑热闹吧。
偏偏敖烨这时又看到了她。敖烨过年的时候是在家的,可想这个陌生的女人是年后开始学拳的,他用肘碰了时麒一下,时麒立刻侧身上手托住他的肘就要向外捋,警惕地问:“怎么着,这就开始了?”
敖烨失笑地化了她的劲:“我只是想问问那个女人是师傅刚收的学员吗?”
顺着他的目光,时麒看着陶野,好一会儿,才“嗯”了一声。
她那一点迟疑也不怪她,她只是觉得珊珊大概是太厉害了。自从那天KTV之后,陶野一直在不着痕迹的避着她,甚至有好一阵子,时麒会觉得其实她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学员吧,从前没有强吻过自己,也没有向自己表白过。看她的眼神规规矩矩,曾经让她不可避免地感受到的那些情愫也都收敛的一干二净。从这个角度出发,时麒觉得陶野大概已经放下她了吧。
这样不是很好吗,她的记忆力惊人,拳学得很快,也学得很好,她爸已经不只一次在她面前说陶野是块料子了,说得太多了连她妈都关注起来,说什么时候要来看看。
若说失之东隅则收之桑榆,这应该是不错的桑榆了。
“新人看起来不太说话啊,”敖烨摸着下巴,“你去跟她说晚上也一起去吧。”
时麒犹豫了一下:“……不太好吧。”
“干什么不好?”敖烨奇怪地看她,“你不喜欢她?”
时麒顿时被噎了一下。她和敖烨太熟了,她本来是很喜欢热闹的,说那样的话自然会引起他的疑惑,那她要怎么回答,“喜欢”这个词她现在一听就是很暧昧的感觉。
“……知道了,我会跟她说的。”一边说着一边推搡着敖烨走到一边去,“我前些时候还和人试手来着,你看看我做的对不对……”
陶野在学太极拳所表现出来的众多优点中,最让时散鹤称赞的,其实不是她的记忆力,也不是她的模仿能力,而是她聚中精神的能力。她每天早上都几乎是第一个来,来了以后就开始站桩。四月是潮湿的,已经不适合在水边站桩了,她就寻了一丛矮树的边上,朝阳站着。站完桩后原地松活筋骨,再就是压腿、踢腿等等基本功。每日必备的功课都练完后,她才开始打拳。她学了将近一个月,动作记得很快,但磨合得更多。太极拳的架式容易模仿,但是里面却有一些东西很难,比如像时麒曾经说过的“虚领顶劲”、“含胸拔背”之类的术语,除了旁人的指点外,更多的是要靠自己去领悟。往往一个起势,每做一遍或者都会有不同的感觉。
时散鹤并不是每天都教她新动作,而是教了一个动作后,让她自己揣摩几天,等架式基本定型之后再继续下去,所以也就不是每天都盯着她练。她不喜闹,一般都是默默地找块空地,就在太极图不远处,但又相对安静的地方,然后开始一招一势的练起来。
陶野她想,她是喜欢太极拳的,相较于从前的拉丁舞,她真的更喜欢太极拳。把身心全部放松下来,呼吸缓缓拉长,往往等练完了所学的部分以后,陶野会有不知道怎么就打完了的感受,而站在那慢慢回味时,胸腔里更似有绵延不断的气息流转。她穷于形容,笨拙地跟时散鹤谈到过感受,时散鹤自然是惊喜的,只是也不过多的表露出来。
是的,陶野最喜欢太极拳的地方就是练着拳的时候,她真的可以什么都不想,甚至于时麒,也不会想到。
这像是一种救赎,是陶野为自己找到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