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问路的?男子是雷炎。另一个,自然是魏劭。
赶到灵璧后,魏劭照先前乔平提及过的?胡家庄,向人打听了下方向,留其余随从在路口等候,自己带了雷炎,二人立刻赶了过来。
这一路南下,可谓波折重重。数次以为就能见到她了,末了却又错过。
只有他自己知道,心底里的?那种失望和想要立刻就见到她的?想法,到了现在,已经堆积的急不可耐,甚至到了叫他无法忍受的?地步了。
倘若这里还是寻不到她,魏劭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控制不住,当场就爆发出来。
他方才一口气赶到了这里,却遇到个三岔道,一时不能确定方向,附近也看不到路人,只得暂时停了下来。忽然看到远处纵马来了一人,雷炎立刻开口问路。
那人停马,回过了头。
魏劭看的?清清楚楚,一只碧绿的眼眸,在昏黄的?夕阳余晖光之?中,闪着奇异的?光芒。
“绿眸!”雷炎也看到了,呼了一声,回头迅速望了一眼魏劭。见魏劭坐于马上?,岿然不动。
“你便是绿眸流民首?”
他回头,厉声叱问。
比彘盯着在这种时刻现身于此的这两个看起来十分突兀,且明显对自己持了敌对态度的外?人,心里迅速地做了一个决定。
尽快杀掉他们。
他不动声色,只慢慢地俯身,从马鞍里取出一张弓弩,转身朝着雷炎,发了三连箭。
锐弩离弦而出,撕破了空气,发出隐隐的?呜呜之?声,仿佛挟着万钧之力,朝雷炎奔来。
雷炎吃惊,不提防对方竟突然出手,见锐弩转眼便到自己面前了,急忙挥刀格弩,前两支弩被格开,第三支却来不及了,眼见朝自己当胸激射而来,猛地往后仰去,面门一阵风过,头顶一松,箭弩已经从他发顶穿发而过,射断了束发的?帻巾,簪佩也断裂成了两半,一头束发,随之松散而下。
雷炎惊魂未定,猛地看向对方,大怒,锵的一声抽出佩刀,催马就要上?去,对方却比他动作更快,打了一声尖锐唿哨,雷炎坐下的?马匹便突然惊起。
雷炎不防备,一下被掀下马背。对方已经下马,几步上来,挥刀砍下。
这一系列的?动作,又快又狠,一气呵成,几乎不给人以反应的?时间。
魏劭从身下那匹同样受惊的?马背之?上?飞身而下,直扑而去,剑鞘格开了对方直下取命的刀刃。
“锵”的?一声激越金铁碰撞声中,两人分开。
魏劭盯着对面那个同样紧紧盯着自己的?绿眸人,微微眯了眯眼睛,慢慢地从鞘里拔出了剑,对雷炎道:“我来和他会上?一会。”
方才几个回合,雷炎也觉出来了,这个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的?绿眼流民贼,身手诡异,出手简单却狠辣,不同于自己平常习惯的那种格斗方式,恐自己确实不是他的?对手。
比彘一语不发,朝魏劭径直扑了上?来。十数个回合后,一个反手,刀刃转向,魏劭一侧臂膀倏地被划出了一道浅浅血口。
“君侯当心!”雷炎大惊。
魏劭看了一眼自己那条微微渗出了血迹的臂膀,双眸猛地射出精光,一个踏步朝前,剑锋直取比彘咽喉,比彘急忙后仰,一侧脖颈的?皮肤却也已被割裂。起先只是绽出一道细细犹如红线的?血痕。慢慢地,血从破口处,滴落了下来。
不过转眼之间,两人便相继见血,各自后退了一步。
“你乃一流民贼首,何以会在这里现身?”魏劭剑尖相对,冷冷问道。
比彘方一字一字道:“你又是何人?来此有何居心?”
两人四目相对,空气再次渐渐一触即发之际,远处夕阳的余光之?中,飞骑来了几匹快马,当先?的?便是乔慈,口中大声呼道:“大姐夫!二姐夫!你们这是做什么?”
乔慈从附近亭栅巡逻回来,方才远远看到这里有人,赶了过来,等渐渐靠近,认出了两人,大吃一惊,慌忙上?来阻拦。
魏劭和比彘对视一眼,眸中各自掠过一丝惊诧。
乔慈飞身下马,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过来,看到两人身上?都已带血,显然方才已经交手过了,顿脚,忙对比彘道:“大姐夫,他是燕侯,我的?二姐夫!”又对魏劭道:“二姐夫,他便是我大姐夫,就在前头的胡家庄里!我听说二姐夫前些时候还在上党,怎突然到了这里,又和我大姐夫打了起来?”
比彘已经收刀。
魏劭也慢慢地收了剑。
剩下一旁的?雷炎,披头散发,目瞪口呆。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家君侯的连襟,竟然就会是眼前的?这个绿眼流民贼首!
魏劭暗暗呼了一口气,道:“你怎也会在这里?我是来接你阿姐的?。她人可在?”
乔慈一愣,道:“竟是这样?二姐夫你来晚了一步。大姐夫方昨日送阿姐出灵壁,这才刚回来。阿姐这会儿想必正在北归的?路上了。”
……
魏劭内伤的几乎要吐血了!
误会消除,比彘向他致歉,邀他入庄裹伤,魏劭却哪里有心情停留,略应对几句后,只问了一声,是否需要自己留下助力。
比彘婉拒。魏劭便也不再多说,连庄子?也没入,与乔慈道了声别,立刻转身离开上?路。
他带着随从,沿着驰道一路北上?,终于在数日之后,赶到了南岸的乌巢古渡口。
等待他的?,却又是一个坏消息。
前些天大寒,天降大雪,昨日开始,河面结冰,渡口无法行船,冰面也不足以撑载人马。
昨天开始,南北两岸的?渡口,已经积了不少等待过河的旅人,并且越来越多。附近客栈脚店,渐渐人满为患。大堂里升起火堆,打了地铺的旅人谈及不知要等到何时才能过河,无不兴叹。
夜已经深了。天乌漆墨黑,空中却依然飘着稀稀落落的雪花。
魏劭站在停了摆渡的渡口,眺望十来丈之?外?的?黑漆漆的?对岸,出神之?际,雷炎来到他的?身后,说道:“禀君侯,渡口附近的?栈舍都已经找过,不见女君。想必……已经过了黄河。”
魏劭面无表情地道:“你们赶路也辛苦了。今夜先?在此过夜。明日去下个六合渡看看,或许能过。”
雷炎应下,又道:“附近也无好的落脚处,最?近的?一处驿舍,在五六十里之?外?,这会儿也迟了,天寒地冻,不方便过去。附近倒是有家看着干净些的?栈舍。方才我给了主家一些钱,让腾出他自己的?屋,里头都重新收拾了。君侯今夜先?暂时过一夜,明早上路。”
魏劭出神了片刻,转身往客栈去。雷炎跟随。二人跨入挂了盏在寒风中飘摇不定的?灯笼的?客栈大门。
主家知这位年轻男子地位高贵,见人进来了,忙亲自上前迎接。
魏劭穿过大堂里那些在火堆旁或坐或靠、昏昏睡睡的旅人,朝着内堂走去的?时候,身后的大门之外?,忽然传来一阵马车车轮碾过冰渣路面的杂声,接着,停了下来。
有人在这辰点,方到店投宿。
“店家!可有上?房?”
有人大步入内,冲着主家高声喊道。
声音惊醒了大堂里睡着了的?旅人,纷纷睁眼,一阵咕哝埋怨。
魏劭却定住了脚步,猛地回过了头。
方才那个进?来的男子一抬头,看到魏劭,惊讶万分,以致于失声,呼道:“君侯怎也会在此?”
雷炎转头,一怔。
没有想到,这人竟是护送女君的?贾偲!
原本以为他们一行人在前头,此刻已经过了黄河。却没有想到,原来还是君侯脚程快了,把女君一行人给落在了后头。
魏劭双眸盯着门口灯笼暗影下的?那辆马车,身影一动不动。
贾偲顺他视线看了过去,按捺下这里偶遇君侯的喜悦,忙上?前道:“女君就在马车里。今日赶路赶的?紧了些。我本想早些停下,女君却担忧黄河封冻,一直催行,这才到了这里,不想还是冻住了……”
魏劭已经撇下贾偲,大步朝外?走去。
……
小乔正闭目,缩靠在春娘温暖的?怀里,昏昏欲睡的时候,忽然迎面一阵冷风,马车车门似乎被人拉开,后颈里便有冷风嗖地钻了进?来,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缩了缩脖子?,将春娘抱的更紧了些,嘴里嘟囔道:“是不是没地方住了啊——”
春娘抬眼,冷不防看到魏劭竟然出现在了对面,惊喜万分,以致于起初都忘了反应。一顿。等留意到他的?两道目光投向还缩在自己怀里紧紧抱着自己不放的小乔,神色间也辨不出是喜是怒,顿时又忐忑了起来,急忙轻轻摇了摇小乔,低声道:“女君,栈舍到了,男君也到了……”
连日赶路,小乔实在是困了,方才抱着春娘就睡了过去,连马车停下来也无知觉。被春娘推醒,直起身,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抬手揉了揉,转头道:“春娘你说谁……”
她对上?了魏劭的双眸,顿时错愕,一动不动,眼睛慢慢地睁的?滚圆,呆呆地望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我真码字码的口吐白沫了,只因为这章必须要让两人见上面……
诸亲,求轻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