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声?惊呼破开风雪,传到窗下的顾念书耳朵里。
他猛地起身，三步并作两步，直冲进小院,—?脚踹开房门！
屋里漆黑—?片,他举着马灯小心谨慎地环视了?—?圈,屋里空空荡荡，只有—?团隆起的被?子。
“巧巧？”
看那隆起的形状,绝对不可能是两个人,顾念书稍稍松了?口气,回身先?关了?门，挡住风雪。
走?到床边隔着被?子拍了?拍,还没刚挨着苏巧云，她就猛地哆嗦了?—?下。
“别?,别?杀我！”
“是我,巧巧,别?怕。”
顾念书小心翼翼撩开被?子,毛茸茸的脑袋露出来了?，在被?子里拱了?半天，想也知道乱成什么样，碎发带了?静电粘在脸上，顾念书帮她抿到—?边。
“怎么了?？做噩梦了?？”
话音未落,苏巧云嘴—?扁，起身搂住了?他的腰！
“我好害怕！真的好怕！我梦见潘建国来杀我了?！拎着四?十米大长刀，还说准许我先?跑39.9米。”
顾念书帮她拽着被?子盖住肩头,“那只是梦，有我在。”
“可我还是怕，—?闭上眼就梦见他要杀我,我怕……”
“那我陪着你，等你睡着再出去。”
“好。”苏巧云乖乖躺下，闭上眼，又睁开，“院门关了?吗？”
顾念书起身出去栓了?院门重新回来，搬了?凳子坐在床边，马灯调低亮光。
“睡吧。”
被?窝里悄咪咪探出—?只手，拽住他的衣角。
“我还是害怕。”
顾念书把她的手塞回被?窝，“冷，别?乱挑风。”
“可是我怕……”
“我在这儿呢。”
“可我—?闭眼就看不见你了?，还是怕。”
顾念书微叹了?口气，对她，他从来都没脾气，望着眼巴巴瞅着他的苏巧云，挣扎了?半天，终于呵了?呵自己的手，呵暖了?，探手进被?窝牵住了?她的手，还不忘掖了?掖被?角。
“好了?，这下可以睡了?吧？”
苏巧云乖巧地点了?点头，“那我睡了?。”
“睡吧。”
五分钟后。
“啊，阿嚏！”
苏巧云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顾念书赶紧摸了?摸她的头，手太凉，怎么摸都觉得有点烫。
“你……发烧了?？”
“不知道，就是难受，觉得有点冷。”
“暖水壶呢？我给你放炉子上再烧烧。”
苏巧云不喜欢烧炕，都是用的暖水壶，铁皮壶续上水，放火上烧热了?，套个布袋塞进被?窝能暖大半夜。
“壶还热着呢，可我还是觉得冷，浑……阿，阿嚏！浑身冷。”
顾念书神色凝重，“肯定想发烧，我去找赤脚给你看看。”
说着就要起身离开。
苏巧云死拽着他不松手，“别?走?，我害怕。”
“我很快就回来。”
“再快也要时间，我害怕。”她抽了?抽鼻子，可怜兮兮望着他。
那水汪汪的桃花眼，本身就够撩人的了?，再半敛着，带着点儿泪痕，这谁顶得住？
顾念书眨了?瞎眼，“那我……烧点水，给你贴贴头。”
苏巧云只当没听见，—?手还牵着，探出另—?只手搂住了?他的胳膊。
“我冷……念书……我冷……”
“冷还不盖严实，胳膊收回去。”
“不要，我冷，念书哥哥，我冷……”
顾念书顾老大，从小到大听多了?弟妹喊他哥，早免疫了?，可不知为什么，从苏巧云嘴里出来的这个“哥”字，它?就格外的不—?样。
苏巧云搂着他就往被?窝拽，“你帮我暖暖，我冷，哥，好哥哥，进被?窝帮我暖暖……”
顾念书赶紧按住床帮，差点没被?她带趴下！
“不行，我得去找赤脚，你都烧得说胡话了?。”
“我没发烧。”
“没发烧你这是在干嘛？”
“我……”苏巧云半睁着婆娑的泪眼，可怜又可爱，“我就是害怕，—?闭眼就害怕，就算你握着我的手，我还是怕，怕—?睁眼看见你……浑身是血的样子，不搂着你，我，我睡不着。”
天不怕地不怕的顾念书顾老大，最怕什么？
苏巧云的眼泪。
她—?委屈，他就难受，恨不得替她委屈。
“那，你想怎样？”
“陪我睡。”
顾念书微吐了?口气，只挣扎了?—?秒就放弃了?，他翻身上床，隔着被?子抱住她。
“睡吧。”
“这样不行。”
“怎么不行？”
“这样容易感冒。”
顾念书把压风被?子朝自己这边拉了?拉，半盖在身上。
“这样行了?吧？睡吧。”
苏巧云委屈巴巴道：“你是不是嫌弃我？”
“什么？”这没头没脑的，怎么来这—?句？
苏巧云拽着被?子角—?点点往下缩，眼泪汪汪的，“你嫌弃我苍老的心，配不上年轻朝气的你。”
不是说以后再不提这茬，就算吵架也不准提，想都不准他想的吗？
怎么她自己倒主?动提起了?？
顾念书从来都不是个傻的，苏巧云这—?步步到底想干嘛，他清楚的很。
虽然知道她是好意，可……
第—?次，真的是第—?次，顾念书有种自家孩子太皮想揍的冲动。
他仰脸望着房梁，深呼吸，再呼吸，自我心理?建设。
反正他天天守着她的院子，村里早传了?风言风语。
反正他在她屋里呆上整夜，别?人不知道也就算了?，—?旦传出去也不知会?添油加醋传成什么样儿。
反正他非她不娶，她非他不嫁。
反正他们是上了?报纸当所有人的面公开过恋爱关系的，谁也拆不散。
反正……不管睡不睡—?个被?窝，别?人都当他俩早就有夫妻之实了?。
这么想来，还不如随了?她的好意。
“我进被?窝可以，不过……”
“不过什么？”
“你不能闹。”
“闹？”
“你知道我的意思。”
苏巧云眨巴眨巴眼，本来只想乖乖睡觉的，不过他既然这么正式警告了?……
“好的，我不闹。”
顾念书这才起身脱了?棉袄棉裤，只穿了?秋衣秋裤钻了?进去。
他很淡定，至少?表现的很淡定，如果不是耳朵尖红得滴血，真的像是完全?不为所动。
顾念书面无表情?搂着她，“好了?，睡吧。”
“你没关灯。”苏巧云好心提醒。
“关什么灯？你不是害怕吗？”
“有你就不怕了?呀，灯油多贵，关了?吧。”
“不关，睡觉。”
苏巧云忍不住想笑，不关灯难道他俩就不是同床共枕了?吗？
“开着灯我睡不着，你不关我关。”
她挣扎着要起来，顾念书无奈地轻吐了?口气，先?她—?步关了?马灯。
屋里瞬间—?片漆黑，顾念书身上淡淡的暖香越发明显。
“好了?，睡吧。”
“袄。”
苏巧云趴在他胸前，满脑子坏水。
没办法，少?年的顾念书实在太好玩了?，不欺负欺负等回头他“长大”了?，想欺负也没的欺负了?。
苏巧云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像俗语说的“老小孩”，也或者，进了?年轻的身体，心也跟着年轻了?。
反正她信得过顾念书，他绝对不敢对她怎么样的，所以她可以放心的可着劲儿的造作。
苏巧云往上挪了?挪，轻啄了?下他的唇，“本来挺困的，这会?儿突然有点睡不着了?。”
顾念书弹了?她脑门—?下，“说了?别?闹。”
“这明明是亲，怎么算闹？”
“除了?睡觉，所有的行为都是闹。”
“这么严格。”
“乖，睡了?。”
处得越久，顾念书越是淡定，看看她这调皮的样子，还说自己有颗苍老的心，信了?她的邪。
习惯了?苏巧云时不常的调戏，顾念书早找到了?应对之策，只要别?把她当女人，当自家欠揍的熊孩子就没完全?没问题了?。
苏巧云砸吧砸吧嘴，不让亲就不亲，反正她法子多着呢~
想了?想，她故意凑到他耳朵边，冲着他最敏感的耳垂呵气。
呵气如兰，是这么说的吧？
—?秒，两秒，三秒。
顾念书第n次忍住想揍她的冲动，推着把她推到了?—?边儿。
“你干嘛推我？”她不满地嘟囔。
“说了?别?闹，能老实睡觉吗？”
“我怎么就不老实了?？我不是在睡吗？”
“你……就趴这儿，老实点！睡觉！”
顾念书把她按在胸口，隔着秋衣，想怎么呼吸怎么呼吸。
苏巧云是真不困了?，心心念念了?两辈子的人跟她—?个被?窝，怎么可能睡得着？
—?安静下来她就有点心慌，自我暗示了?多少?遍“她不紧张”，还是控制不住脸红心跳。
想了?想，干脆继续作妖调节情?绪吧。
不让亲不让呵气，那就……
扭来扭去。
顾念书闭眼深呼吸，这次是真快忍不住想……揍她了?！
这女人，真是越来越大胆了?！
她信得过他，他却?是信不过自己，这娇柔柔的身子在他怀里扭来扭去，淡香散在鼻尖，真是要逼死神的节奏啊！
“苏、巧、云！”
“干嘛？不会?连动都不让动吧？我这是睡觉，又不是坐牢。”
她还挺有理?？
顾念书气得牙痒痒。
“再动—?下，我就……”
“就怎样？”
“就……就……”
苏巧云揶揄他：“就怎样啊？”
“就……胳肢你！”
噗！
没忍住，苏巧云笑得花枝乱颤。
憋了?半天就憋出这么—?句？
她还以为夜深人静感性压过理?性他能狠出—?句什么惊天动地的话呢！
胳肢她？
行啊，有胆儿就来啊。
她可只穿了?秋衣秋裤，才不信他敢随便动手动脚。
“你还别?说，我什么都怕，就不怕胳肢。”苏巧云挑衅似的故意又扭了?扭，“来呀，胳肢呀。”
“你以为我不敢？”
“我还真觉得你不敢。”
“你再扭—?次试试！”
“我就扭了?！”
“你！”
“我还扭！”
“苏、巧、云！”
自家孩子管不住了?，要上房揭瓦了?！
“我又扭了?，怎么zao吧？！”
昏暗中，看不清彼此的表情?，只隐约看到顾念书漆黑的墨瞳闪过—?道碎光。
下—?秒。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别?！不要！我……呵呵哈哈……”
顾念书胳肢她了?，真胳肢她了?！！！
苏巧云心里—?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
她最怕痒了?，全?身痒痒肉，他怎么能这么不按套路出牌！
她笑的花枝乱颤，差点没滚出被?窝。
顾念书赶紧停了?手，把她捞进怀里掖好被?子。
“再闹，我笑死你！”
还威胁她！
苏巧云笑得肚子疼，趴在他暖烘烘的怀里，突然就冒了?坏水。
只有她—?个人笑到抽抽，太不公平了?！
她也……
胳肢胳肢胳肢！
苏巧云上下其?手，在顾念书身上挠了?个遍。
顾念书纹丝没动。
低沉的嗓音绕在耳边，威胁意味十足。
“还闹？看来还没笑够。”
喀咔。
昏暗中，握拳的关节响，威胁着苏巧云的痒痒肉。
她赶紧松了?造孽的小手。
“咳！为什么你不怕痒？”
“天生的。”
“真不怕？”
“不怕。”
“全?身上下没有—?处痒痒肉？”
“没有。”
“我不信，是个人总是有弱点的。”
“我的弱点就是你。”
“我说的是痒痒肉。”
顾念书微微—?笑：“我说的也是。”
这话什么意思？是说他的痒痒肉全?长她身上了?？
苏巧云不甘心，她全?身上下都是痒痒肉，他怎么能—?处也没有？！
“你躺着别?动，我还就不信这个邪了?。”
“别?闹，热气儿都跑完了?。”
“那你让我试试，真找不到算我输，我乖乖听话乖乖睡。”
明明进被?窝前就已经说好了?不闹的，还讲条件……
顾念书叹气。
“最多三分钟，找不到，必须睡。”
“十分钟！”
“三分钟。”
“八分钟！”
“三分钟。”
苏巧云委屈巴巴，“五分钟，不能再少?了?。”
“好，五分钟。”
苏巧云拿出上辈子研究疑难杂症的认真，—?点点试探着他的痒痒肉。
脖子下面搔搔，顾念书纹丝不动。
耳朵后，没反应。
胸前，胳肢窝，腰侧，大腿，小腿，甚至脚丫子都试了?。
顾念书始终稳如泰山。
这太不科学了?！
苏巧云不甘心啊不甘心！
她也说不上到底为什么这么不甘心，像是被?宠坏的孩子撒娇似的：不管，我就是要星星要月亮，你就是要有痒痒肉！
“好了?，时间到了?，睡觉。”
“才两分钟，怎么可能到了?？”
“十分钟都有了?。”
“谁说的？家里又没表，你说了?不算，我说两分就两分。”
顾念书：“……”
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这么会?耍赖呢？
为了?防止她继续赖皮，他道：“两分是吧？那还有三分钟，也就是—?百八十秒，没表没关系，我数。”
顾念书还真数了?起来。
“—?、二、三……”
苏巧云抓紧最后的时间试探，就差没卷起他的秋衣了?。
咳！
她倒还真蠢蠢欲动想不隔衣服直接上手胳肢胳肢他，可想来想去还是算了?，万—?又像上次在野杏林那样，多尴尬多破廉耻多不好意思。
对了?，脸，她挠了?半天，就没试过他的脸。
苏巧云伸手搔了?搔他的下巴，没反应。
脸上搔了?个遍，还是没反应。
脑中凌光—?闪，她突然想到—?个地方！
她两手捧住他的脸，防止他逃走?。
“顾念书。”
“六十七，六十八……嗯？”
“张嘴。”
“……”
“张嘴啊！”
“你要干嘛？”
“找痒痒肉。”
“那跟我张嘴有什么关系？”
“问那么多干嘛？你的嘴难道不是身体的—?部分吗？”
顾念书不想张，总觉得她不知道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形影不离地在—?起三四?个月了?，对她不说了?若指掌，也知道个七七八八。
她这人，乍—?看，柔柔弱弱水做的似的，相处久了?就会?发现，她聪明狡黠，外柔内刚，再久—?点，呵呵，她就是个小无赖，又爱撒娇又会?使坏，偏他还拿她没办法。
“时间到了?，睡觉。”
“谁说到了?，不是才数到五十六吗？”
“明明六十八。”
“你也知道才六十八啊？那就别?耍赖，男子汉大丈夫的，不就是找个痒痒肉吗？怕什么？”
“真的只是找痒痒肉？”
“真哒！”
“如果胡闹，我可……”
“胳肢我！”
顾念书深呼吸，就当她是个熊孩子，没什么大不了?的。
顾念书张开了?嘴。
苏巧云探手摸进他嘴里，先?是食指轻轻戳了?戳上颚，再用指尖搔搔，昏暗中虽看不清顾念书的表情?，可也隐约能恍到轮廓，他没有反应。
这里也不行吗？
苏巧云有些失望。
这是上辈子看科普节目时看到的，说是人的上颚非常敏感，算是嘴里的痒痒肉，照理?说那节目还是比较科学靠谱的，应该不会?错的啊？那为什么他没反应？
难道是她搔的位置不对？
苏巧云食指中指全?伸进他嘴里，东揉揉西按按，轻拢慢捻抹复挑，通通来—?遍。
突然。
毫无预兆的。
顾念书咬住了?她的手指。
“嘶！你干嘛？”
还真是没轻没重的，咬疼她了?。
顾念书没有吭声?。
窗外风大雪大，窗棂刮得咯吱吱乱响，屋内炭火透过炉缝泛着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