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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2 / 2)


李卫风赞叹说:“殿下生得可真美。”

李固却道:“是个贵人。”

李铭指着李固,大笑道:“你呀,不说话则已,一说话嘴巴就这么毒。”

须知,便在昨日,李铭召了二子,让他们品评这几日在云京接触到的这些显贵人家的子弟。明明个个都是贵胄出身,却只得李固一个“纨绔膏粱之辈”的评价。如今一个公主,却得了他“贵人”之赞。

“你倒说说,怎地这么多王公勋贵的子弟,就她得了你这么一句赞?你可不要说因为她生得好看。”李铭笑着说。

李卫风哈哈大笑。

李固却很坦然,道:“贵人,身居高位,就算没有能力,至少得有眼光。”

这话一出,李卫风也不笑了,点头赞道:“是极。”

这些天见到的王孙子弟,个个章台走马,斗酒游街。看人先看衣衫,那衣衫不是最新流行的时尚,心下便先判定了对方是“土包子”,自然而然地露出三分轻蔑。

宴饮中也只想听他们说西北地界有什么好吃好玩的,说到漠北汗国、大月、乌蒙等国,就个个仿佛立刻便能挽弓射雕、踏平漠北的模样。

他们连草原和戈壁的样子都没见过,便大放厥词。

宝华公主虽是女子,见了他们却先道一声“卫国戍边,辛苦了”。

这一句,真是熨帖啊。

关于宝华公主的话题也就是两句闲谈而已,待小厮上了茶退下后,李固问:“大人,今日陛下态度如何?”

李铭呵呵一笑,道:“又能如何?我吃到嘴里的肉,还能吐出来不成?”

圆圆的脸上也现出轻蔑的神色。

御花园中,李铭谢了恩领了两个义子离开后,谢玉璋看看日头,对皇帝道:“父皇,这会子凉爽多了,不如孩儿陪您在水边走走?”

皇帝点头,谢玉璋过去轻托起皇帝的手臂,扶他起身。

皇帝看了她一眼,笑道:“我儿怎么突然长大了似的?”

谢玉璋抬眸看皇帝。

皇帝虽然笑着,可掩不住眉间的愁。这个时候,他已经愁成这样了吗?从前,她竟全然不觉。

谢玉璋强笑,嗔道:“父皇说的什么话,孩儿明明一直乖巧孝顺。”

皇帝呵呵而笑,眉间的愁似乎因为这最心爱的女儿而散去了些。

谢玉璋仔细瞅着,在水边阴凉处缓缓行了一段,假作随意地问:“那个胖胖的李铭,进京来做什么呀?”

这一问,皇帝的眉眼间又染上了一层阴霾。

“前朝的事罢了。”他拍拍谢玉璋搀扶着他的手臂道,“你不用管。”

谢玉璋垂眸,又抬眸笑道:“我是瞧着父皇不太开心的样子才问的。”

皇帝一怔,下意识地摸摸脸。

谢玉璋心里一突,补充道:“孩儿看那李铭一走,父皇的脸上就没有笑了。”

皇帝没有说话,沉默地缓步而行。谢玉璋怕多说多错,也不敢再追问,小心地搀扶着皇帝。

皇帝其实还在壮年,这搀扶不过表达孝心的姿态而已。

沉默了一阵,皇帝似是叹息了一声。

“三月里,有色目人南下。”他说。

谢玉璋不知道当年还有这样的事,她抬眼:“我大赵国势强盛,定然是无事的?”

这话不假,节度使们个个把自己养得兵强马壮,该领兵五万的,实际养了七万兵,该领兵七万的,足足养了十二三万不止,对外,大赵的确是强盛的。

只是这强盛的兵力,早已经脱离了皇权的控制。

皇帝当然比谁都更清楚这情况,说:“无事。李铭将之击溃了。”

谢玉璋舒了口气,道:“原来父皇是宣李大人进京褒奖的。”

皇帝嘴角扯动一下,道:“但是李铭驱赶色目人一路南下到了兆州,就再不肯撤兵了。张柏崇告状告到御前来了。”

谢玉璋明白了。

兆州是陇右节度使张柏崇的辖地,李铭不肯撤兵,那就是吞占了人家的地盘。

谢玉璋又觉得悲戚——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觉得兆州是“陇右节度使的地盘”,明明天下都该是大赵朝,都该是他们谢家的啊!

可现实是,在这个时候,中央已经失去了对地方的掌控,节度使们各自为政,在自己的地盘上当土皇帝。

而真正的皇帝,还得捏着鼻子为这些节度使之间的矛盾居中调停。

谢玉璋更明白,此时此刻才十三岁的她,是不该明白这些事的。

她故作天真模样,问:“他为什么不肯撤兵啊,是色目人还没打完吗?”

这愚蠢的问题显然令皇帝对这事失去了倾诉的欲望,他对自己向谢玉璋说了这么多也感到诧异不解,不知道今天自己是怎么了?

或许,是因为他最疼爱的这个女儿,今天看起来格外的懂事乖巧的缘故吧?

他拍拍谢玉璋的手臂,换了话题:“你新排的那支舞,怎样了?何时可以跳给父皇看?”

宝华公主谢玉璋,民间传言是瑶台为王母作舞的仙子谪于凡间。她十二岁的那年,在万寿节为圣人献舞祝寿,引来百鸟朝凤,文武百官、内外命妇皆亲眼见证,传为奇闻。

云京人莫不想一观。

但宝华公主是天潢贵胄,金枝玉叶,她不是舞姬。

她爱舞,却并不为娱人而舞。这世间除了皇帝,能有幸观得的,也都是沾了皇帝的光。

愈是如此,她善舞的名声愈是响亮,云京明珠之称愈是令人遐想无限。

谢玉璋涩然说:“最近身子不适,停了几日没练,生疏了。”

皇帝慈爱地说:“不要紧,身体重要,好好休养。”

谢玉璋凝目看着这男人,他对她的慈爱不是装的,因为此时他还是皇帝,还有能力给自己的孩子富贵荣华和慈蔼关心。

哪怕是将她远嫁漠北和亲,也还顶着大义的名分,能说一句为国为民。

后来他被新帝封为逍遥侯,惶惶然如丧家犬,日夜惊惧,不知道白绫或者鸩酒哪个先到,什么时候到。

听了别人的撺掇,他起了心思,想把这好不容易才从漠北活着回来的女儿像舞姬一样……献给新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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