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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酸甜(1 / 2)


鱼丽问他:“我想知道你怎么想,我想听你说。”

到了这个时候,裴瑾只能道:“我的想法是,嫁人吧,我替你找一个家世清白的人,风风光光地嫁出去,你在深闺,也没有什么机会受伤,只要小心一点就不会有事,丽娘,你应该过这样的日子,过正常人的日子。”

“寡妇的日子不正常吗?”她问。

这一次,裴瑾沉默很久才?答?:“很多人都那么做,但并不意味着这是正常的,有时候守寡是比殉节很难的事,死是一下?子的事,守寡却要守一辈子,每一天,每一天……你过得生不如?死。”

他被守寡的母亲抚养长大,知道那样的日子有多么艰难,她几乎不笑,丈夫死了,怎么能够笑呢?她也不能和别的人多说几句话,尤其是男人,她不能出席任何喜庆的场合,寡妇不吉利。除此之?外,所有人都会紧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只要有出格的举动,便会被万人唾骂。

这样的长夜漫漫,如?何度过?他的母亲还有他作为精神支持,鱼丽呢?

鱼丽似懂非懂,可隐约已经能感受到那种令人害怕的绝望。

裴瑾打住,不再多说:“……丽娘,你信我,我会替你寻一个好人家。”

可鱼丽想了想,拒绝了他:“不,那等于是我要把希望寄托于一个我从没有见过的我也从不了解的人身上?,你觉得我们的秘密只在于伤口吗?”

裴瑾一怔。

鱼丽伸出手:“看到了吗?你有没有发现,我们回来以后到如今,快两个月了,指甲都没有再长过。”

他们结伴同行,裴瑾要和外人打交道,她假扮成他的亲眷鲜少露面,所以大多数时间都在琢磨那天吃下?的仙药是什么东西。

“我……”鱼丽仿佛难以启齿似的,“而且我再也没有来过癸水,裴瑾,我不能嫁给别人,我不能生。”她压抑着惊慌,“这怎么瞒得过人?”

裴瑾完全没有想过这一点,这让他极受震撼,半晌,他才?不得不承认:“你说得对,这条路行不通了。”

这是他觉得对她做好的一条路,可是,她若是不来癸水,便等于失去了一个女人最重要的价值,一旦她嫁了人之后被发现,等待着她的不是被休,便是死路。

“我已经想过很多遍了。”鱼丽擦了擦眼泪,冷静?,“如?果撇开个人感情,我嫁给你,才?是最好的出路,守寡的日子难不难过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我们不能再见面,遇到了事,我能怎么办?我能找谁商量?你也是,你需要我替你打掩护,是不是,既然如此,其实只有一个选择。”

裴瑾张了张口,好半天,才?说道:“我可以自己解决,你不必……”

“我知道你不想对不起贞娘,我也……不想。”鱼丽鼓足勇气,咬牙?,“反正我也只是想要一个合适的身份,假的行不行?”

裴瑾略略一想,这也算是个两全之策,便慎重?:“我没有意见,我也愿意同贞娘分说明白。”

鱼丽松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失望还是庆幸,好半天,她才问:“那……你会继续教我认字的吧?”一路上,裴瑾陆陆续续教她认了几个字,但她并不满足,她想学会看书。

“会。”

“那,你也会让我出门的吧?”

“会。”

鱼丽心中稍感安慰,可又迷惘,这样做,真的对吗?

***

事情定了下?来,贞娘那里,毫无问题地通过了,她是由衷地感到高兴:“那真是太好了。”

她的真心不容作假,甚至比鱼丽这个当事人还要热衷,她自然有她的顾虑。

婆母过世前,最挂念的就是他们未有子嗣,她未能让婆母看见孙辈就遗憾过世,是她的错,早知如此,就该早早为夫君纳妾,其次,之?前裴瑾语意不明,说是于名节有碍,可偏偏又不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她心里多少也有些猜测,恐怕是有了些肌肤之亲。

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若是如此,他不娶她,便是要了她的命。

这是最好的结果了,她当然为此感到高兴。

因此,在裴瑾告知她不过是为了照顾鱼丽才?娶她,将来会以礼相待时,她还很不认同:“无论表哥是为着什么才?娶她,可既然名分已定,表哥这样做,实在是有违人伦。”

夫妇之??,参配阴阳,通达神明,信天地之弘义,人伦之?大节也。无论妻妾,侍奉丈夫,繁衍子嗣,才?是第一要事。

裴瑾:“……”他无话可说,因为贞娘所言,字字句句都是正理,他如?何反驳?

贞娘见他不语,心生疑虑:“表哥为何不愿与丽娘亲近,莫非她……”莫非她心有二意,对他不忠?

裴瑾被她吓了一跳,这个锅绝对不能让鱼丽背,一个女子若是嫁了人却不愿意与丈夫亲近,这是何等的大逆不?:“不,并非如?此。”他斟酌着?,“记得当?初成亲的时候,我对你说过,不会对不起你。”

他少时家中贫寒,全靠姨母一家时不时的接济,后来上京赶考,也是岳父赠予路费,无论是何种目的,他都由衷感激他们,成亲当天,他便对贞娘说过,此生不会辜负。

可他还是违背了誓言,带了丽娘归家,甚至……甚至他提出了将丽娘留在身边的选择,是,正如丽娘所说,这是一个掩护他们秘密的办法,然而,没有私情吗?有的。

他如?果不想把她留在身边,完全可以不提这个选择,可他还是那么做了,他想把她留在身边照顾。

为了一己私欲,他已经很对不起她们了,不能……不能再往前走一步了。

“贞娘,我已经很对不起你了,我不能……”他话还未说完,贞娘就跪倒在地,泪流满面:“表哥,我嫁进裴家那么多年,不曾为裴家留下?香火,让娘在死前都没能看一眼孙辈,已是大不孝,如?今表哥为了我不肯亲近旁人,是要我做裴家的罪人吗?他年九泉之?下?,我又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裴家赶紧把她扶起来,懊悔失言:“不是你的错,贞娘,”他没奈何,只能往自己身上泼脏水,“我同你说实话,不是你或者是丽娘的缘故,是我……唔,有疾。”

贞娘怔住了。

“对不起,贞娘。”裴家原本是灵机一动,但他立刻想到,若是丽娘不能生育,恐怕他的身体也会出现问题,与其让贞娘未来陷入不育的自责里,不如?就先下?手为强,“此事,请你代为隐瞒。”

贞娘过了好一会儿才?:“这、这该如何是好……可请大夫看过了?”

“看过了。”裴瑾深知多说多错,干脆闭口不言,“我不想再提这件事了。”

贞娘心中也是一团乱麻,胡乱地点点头,一会儿想着要不要请人去找个好大夫,一会儿又想这事事关脸面,绝对不能叫外人知晓,但不管怎么样,裴瑾和丽娘圆不圆房的事,就这么过去了。

未来的一段日子,鱼丽感觉到了贞娘对她某种不可言说的愧疚,给她做新衣裳,又给她打头面,亲亲热热的,一点都没有正室夫人的架子,把鱼丽吓坏了。

她一个人惴惴不安想了好几天,没忍住,偷偷拽了裴瑾回房,裴瑾看她东躲西藏的样子很是好笑:“你做什么呢?”

“姐姐最近对我特别好,我心里有点不安。”鱼丽生长在民风淳朴的渔村,都只娶得起一个媳妇儿,什么妻妾之?争,她都是道听途说,倒是在上京的路上听同行的商户姬妾说起过被家中主母拿捏的事,如?今贞娘这般做派和传闻中不同,让她心里既是疑惑又是忐忑。

裴瑾稍稍一想就明白了她的顾虑,他?:“你别多想,贞娘性格柔顺温和,没有这些有的没的,你放宽心。”

“怎么能放宽心?”鱼丽奇怪地看着他,“你真的相信姐姐心里毫无芥蒂?”

不等裴瑾回答,鱼丽便说?,“我没读过书,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想来人都是一样的,男人爱蓄姬妾,好比是女人爱头面,若都属于自己,当?然没有问题。可若是要和别人分享,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她不想守寡,不想青灯古佛过一辈子,她才十七岁,为什么要把未来的几十年都奉献给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丈夫?她不甘心。

可无论是基于什么缘由,不可否认的是,她选择分享另一个人的东西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如?果贞娘讨厌她,痛恨她,她或许还不会这般难过,可偏偏贞娘对她这样好,嘘寒问暖,让她有何颜面面对她?

“我后悔了。”她喃喃?,“我不该这么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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