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语才落,魏十镜就听到哐当哐当勺子砸杯子的声音,他回头,敖瑾正奋力搅着咖啡,她当着Color梁的面,搅匀了,捏着杯柄一口灌下,看着魏十镜:“夫唱妇随,我也没什么礼貌。”
魏十镜想笑,他爱极了这种同仇敌忾的感觉。
Color梁脸色挺僵的,幸好这桌陆陆续续来了人,他还有其他人可以卖弄。
八点五十五,距离拍卖会正式开始还有五分钟。
座无虚席,人都到齐了,敖瑾扫了一眼,贴着魏十镜的耳畔问:“怎么没见黄百贯?”
魏十镜抬头,示意了一下:“人家的专座在二楼,不和我们一块儿。”
“隔岸观火啊。”敖瑾一语道破,“咱们就像是斗兽场里的猛兽,他就在楼上当看客,他黄百贯把自己的位置摆得真是高。”
魏十镜觉得这形容挺有趣的,他继续和敖瑾解释:“你知道,在嘉兴,为何陆中堂怎么闹腾,也就只能掀起那么点风浪吗?”
魏十镜边说,边比划,他伸出两根手指,左手食指弯曲:“他陆中堂,手里拿的是钱,”又勾了勾右手食指,“郭省槐,手里拿的是权,这两东西,不在一个人手上,他俩要做什么事儿,都得商量着来,有时候,陆中堂还得屈就去听郭省槐的,他做事像是被绑着手,可黄百贯不一样了,”魏十镜握紧了一个拳头,“钱,他有,权,他也有,自然是天不怕地不怕了。”
“不对。”敖瑾摇头,“他怕南京的那位。”敖瑾倒是学得快,细枝末节也能记得很清楚,“你说过,他买粉黛是为了送给南京的第一夫人,若不是害怕,为何去讨好?”
有点道理。
拍卖快开始了,魏十镜双手交叉,枕在脑后:“你说得对,可是这里,是上海,咱们,得怕他。”
“我知道。”敖瑾也跟着坐直了身子,“就算是装,也得装着怕他,就像你对郭省槐那样。”
拍卖和说书一样,都讲究放钩子,从大局来看,的确都是小品先出,压轴后出,引得这些有钱人舍不得走,一旦舍不得走,中途有些看得上眼的,也能跟着出出价,这标价,便是一轮一轮被抬了上去。
但是也不能一直只给人家小蜜枣果腹,时不时也得在中途推出几件不错的东西,让人快要昏睡的神经瞬间觉醒,打个激灵,继续举牌子。
落锤无悔,拍卖师又一次敲了锤子。
这次拍出去的,是许洞的《虎铃径》孤本,拍下的人,是个斯斯文文的眼镜男,价格比他想的要稍微高些,所以落锤那一刻,他懈了一口气,再往上涨,可真不知顶不顶得住了。
《虎铃径》是本兵法,宋朝的许洞虽然不如孙膑墨子出名,可这本书背后,却有着千丝万缕的利益联系。
魏十镜见着有人拍下,便偏头给敖瑾解释:“上海税务处主管田光胜,尤其敬仰厘祖钱江,钱江这人,十分传奇,浙江读过书,广东抗过英,新疆治过水,最后在江苏建立了‘厘捐法’,也叫厘金。”
敖瑾自然是不懂这个,只问:“什么是厘金?”
魏十镜给她解释:“设关置卡,商人每赚一两银子,政府就从中抽一厘钱,你别看这一厘钱不多,聚沙终成塔,滴水汇汪洋,而在商贾眼中,千中抽一,不关痛痒,还可转嫁给买主,趁机涨价,可这些年,其他税制皆沿用清制,唯独厘金被舍。”
“上海田光胜崇拜钱江,想重提厘金之制,屡遭驳斥,不敢再提,而钱江当年曾偶得许洞《虎铃径》,如获拱璧,昼夜研读,我看着这金丝眼镜男,文文弱弱,手不能提,多半不会对兵法感兴趣,极有可能,就是买了这本《虎铃径》,去讨好田光胜的。”
这倒是,兜了好大一个圈子。
不过这席话,倒是让敖瑾对魏十镜刮目相看,以前以为他就是个大奸商,可如今,引经据典,思维活络,一眼便是瞧破了这里头的牵连转折,如此看来,今日这拍卖会,人人都带着目的来,人人的目的,都不简单。
魏十镜察觉到敖瑾一直在盯着自己,他目不转睛看着拍卖台上蒙着红布被推出来的下一件藏品,话却是对着敖瑾说的:“觉得我厉害就直接夸,我不介意的。”
拍卖师开始报下一件藏品:“下一件,纯金打造的梅花缠枝山神铃。”
作者有话要说:欢迎大家来到【酒棠有约】,今天呢,我们采访了一下盛装出席此次拍卖会的魏十镜敖瑾夫妇,大家鼓掌
观众甲乙丙丁:啪啪啪
酒棠:听说魏先生富可敌国啊,这次想买些什么东西呢?
魏十镜:我不买,我就看看
酒棠:呵呵呵,那魏夫人呢?听说这次有山神铃哦。
敖瑾:假的,真的在我这里
酒棠:哦,好的呢,酒棠有约,下次再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