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自然是有些夸张了。”魏十镜点点头,他的确是描述的最坏的情况,他只能继续解释,“但你永远无法预测,到底哪一环的人会松口,哪一环的人会紧吃,所以,以最坏的打算去揣测这件事,反倒是最合理的猜测。”
眼瞧着敖瑾还盯着自己呢,魏十镜又解释:“只有想到最坏的结果,才能做好最周全的准备,不是吗?纵然预测和准备未必用得上,也未必对付得了,可人嘛,活着不就是求一个心理安慰吗?”
敖瑾直言:“那你之前那一趟,被搜刮了多少?”
魏十镜笑着摊手:“仗义屠狗辈,负心多大夫,吾等狗辈不配去想被搜刮了多少,想多了,容易气死,所以,这一趟,我亲自来了嘛。”
敖瑾听了,目视前方,渡船走得很慢,冬日江水昏黄,伴着寒风搜刮人身上最后的余热,敖瑾轻声叹了一句:“魏十镜,其实你人还是不坏的。”
哦,原来在敖瑾心目中,他仅仅是不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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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着第二批上了岸,天色都昏暗了,原本就是定的要赶夜路,大伙在渡口附近随便找了家饭馆,价钱挺高的,不过魏十镜出钱,让大家吃顿好的,大家都连声道谢。
换了自己出门,哪里敢在渡口附近吃饭啊,便是饿着肚子也要赶回家等家里女人烧饭啊。
吃人家的嘴软,这句话真是不错,韦荣看着端上来的菜有荤有素,白米饭颗粒分明,他咽了咽口水,只看了身边两个“老乡”。
韦荣在黑石寨也算是个中层干部,这俩人,自是他手下得力的人,一个叫秃子,一个叫麻子,秃子是真秃,可麻子不是麻子,倒是生得很素净,只是因为跟着韦荣的时候年纪小,那时候,还满脸的青春痘,互相揶揄玩笑,有人给他取了这外号。
麻子年纪大了,青春痘褪了,还叫这名儿。
魏十镜才吃了半碗,韦荣就带着俩人过来了,三个大高个往魏十镜身旁一伫,光都挡掉了一大半。
敖瑾很是警觉,筷子往手里一捏,也不吃饭,只看着。
韦荣却突然朝着魏十镜躬身鞠了个礼,斜眼看着秃子和麻子,示意他二人跟着一起赔罪。
“魏老板,之前是我的错。”韦荣态度很是诚恳,“我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您,您是大好人,大大的好人。”
韦荣没读过书,措辞直白,“有眼不识泰山”已然是他能用的最高端的词汇了。
“没事。”魏十镜不在意,或者说,他早就过了在意的劲儿了,他每天都能得罪那么多人,都记在心上,他还活不活了。
“饭好吃吗?”魏十镜问。
“好吃。”韦荣抬头,不好意思地摸摸头,“我都半年没吃到肉了,怪馋的。”他说完,又恍然大悟一般,拉了身后俩人给魏十镜介绍,“这是我弟,马秃子,这是我小弟,牛麻子。”
麻子听了也跟着笑,朝着魏十镜解释:“魏老板,我真名不叫麻子,我叫牛智青,智慧的智,青山不改绿水长流的青。”
“对!”韦荣声音粗犷,“他叫啥不重要,魏老板可以喊他麻子。”
麻子瘪了下嘴,很小声地和韦荣嘀咕:“荣哥,我……。”
秃子立刻跟着打了个插:“我就没名字,就叫秃子,魏老板可以喊我秃子。”
魏十镜门清得很,这寨子里的人之前多少干过一些打砸抢的事,手上不干净的人,自然要避免露出全名,韦荣这名字,魏十镜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想来,这麻子牛智青是当真的年轻,没经历过多少事儿,戒备心要浅些,一个激动,竟自报家门,难怪韦荣会着急。
魏十镜装作没在意的样子,只挥手:“去吃饭吧,吃完还得赶夜路呢。”
三人回自个儿桌的路上韦荣就忍不住提醒麻子:“说了多少次了,在外别露名字,你晓得对方是黑是白?”
麻子到底是不谙世事,魏十镜都懂了,他都没懂呢,他摸着头,不解:“荣哥您不是说这魏老板是好人吗?”
“他好人归好人,那是他不知道黑石寨以前是什么样子,若他晓得黑石寨原来的名字,你觉得,他还会这样对咱们吗?”
韦荣解释完,连秃子都忍不住给麻子科普:“就是因为是好人,所以更看不惯咱们这双沾过血的手,咱现在说好听了,是石瑛姐管着咱们,咱们不用见血杀红了,说得不好听了,咱们骨头里还是盗!那些人的成见就跟烧红的烙铁一样,一给你烙上了,你就得一辈子戴着。”
秃子说完,也挺不忍心的,又安慰麻子:“麻子你年纪小,等你再长两年,等你二十了,不,等你三十了,你就什么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