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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第8章(1 / 2)


出乎我的意料,我姨妈回去后,竟是什么都没说,我和岑镜的事儿不知怎么的,就像是没发生过似的,我又去问了我阿娘那日早晨我姨妈押着岑镜去绞藤树林的时候,为何我去敲她的门她没有反应,我阿娘说我姨妈走后她就睡着了,至于押岑镜去绞藤树林,并不是她的意思。

我明白了,我姨妈这是狐假虎威,假传命令,难怪她不敢声张,她若是说出我对岑镜发情的事儿,势必会牵扯出她带着岑镜去绞藤树林的事儿,到时候,和我阿娘一对峙,她越俎代庖的罪名怕是比我这发情的八卦要轰动得多。

我阿娘听了我的话,若有所思,我不敢在我阿娘和姨妈的感情上多做言论,她们俩在一块儿惺惺相惜的时候,都还没我呢,也没我干爹,她俩交情两千年,不是说断就能断的,可如此看来,我阿娘的确是对我姨妈太过纵容了。

我和我阿娘说了半晚上的话,又服侍她喝了安神的药睡下,她说去接我干爹的路上又吵了一路,吵得她脑仁痛,也正是如此,那天早晨送走我姨妈后,她才会睡得死死的。

我哄着她睡着了,才轻轻地推门出来,不过我没想到的是,岑镜就站在我的屋门前。

天上下着小雨,细细密密地落在人脸上像是挠痒痒,我不知道他等我等了多久,我只瞧见他头发湿了,肩头湿润了,他朝我一笑,脸上汇聚的雨水都顺着他的嘴角往下淌。

我想装作没看到他,在绞藤树林的时候,他似乎不大想看到我,而且出了这件事儿之后,想让他当我爹爹肯定是当不成了,我阿娘认定了他是我的人,认定了我和他有点什么,又怎么会“横刀夺爱”呢?

对啊,若是我阿娘都这样认定了……

“你没事吧。”我还是伫步和他说话,“铺子没事吧,你没事吧,没被吓到吧。”

他摇头,却并不言语,我记得他是一个极其话多的人,有时候我不说话他可以说一路的,从山楼上说到山楼下,我俩放莲花灯的那天,他说了一整条河。

我点头:“你没事就好,时候也不早了,你早些回去吧,哦,还有,乌家人不会再来找你麻烦了,我干爹回来了,没人敢在万灵洞里造次。”

他没动静,也没走,我偏着头看他:“你还有什么事儿吗?”

他依旧没说话,只是目光灼灼地看着我,眸色滚烫,像是要把我吃了似的,我没见过这样的眼神,略感害怕,忍不住往后退了小半步,他突然说:“你退后半步的样子是认真的吗?”

认真的?我就退一下罢了,还得分认真不认真的?

“我觉得我对你就像是用筷子夹豆腐。”他突然开口,这比喻用得轰轰烈烈的,什么叫筷子夹豆腐?

他双手一摊,反复比划:“我怕太用力夹碎了,又怕我不够用力,你会跑了,你……你知道你像什么吗?你就像一张大碟子里的一块小豆腐,白白.嫩.嫩的,引诱着我去吃,可整个碟子都是你的地盘,你到处跑,到处溜,我就提着筷子在边上跑来跑去的,像是个傻子。”

我挠了挠脑袋:“我第一次听到把吃豆腐说得这么委屈又文艺的。”

“你喜欢我吗?”岑镜也太直白了,他一边说,每说一句就朝着我走近一步,步步紧逼,他继续问,“你心里有我吗?你对我发情是真的吗?你姨妈说,你生性放荡,见一个爱一个,是你亲口说对我厌弃了要把我丢到绞藤树林里的,是真的吗?”

前面几个都是真的,我弱弱地点头,听到最后一句话,我愣了一下,又摇头。

“你不喜欢我?”岑镜有些沮丧。

这怕是个傻子,我之前点头他看不到啊,我摆手说:“不是不是,我是说最后一个不是,”我皱眉,我姨妈为什么要这样说呢,但我只怕是自己听错了,反复和他确认,“我姨妈和你说,把你丢进绞藤树林是我的意思?”

岑镜点头:“起初我是信的,你们万灵洞的女人都是没有心的,可我看到你来救我,听到了你俩的对话,我就知道,她的话,真真假假,是不能全信的了。”

岑镜声音愈发孱弱:“我觉得,她不是个好人,你也要当心她些才是。”

连岑镜都这么说的,他来万灵洞不过一个月,都能看出我姨妈的心思不纯,可怜我阿娘,和我姨妈做了千年的姐妹,却还总是一叶障目地护着她。

“连你都看出来了。”我声音很小,小得几乎只有我自己才能听得到。

岑镜突然走近了,和我只有半步的距离,不过他没有再逾越,这距离是我心里头的一个底线。

“你……万事小心。”

他说完便走,我却突然喊住他:“你会写字吗?”

岑镜蓦然回头,点了点头。

“那你教我吧。”我这句话是诚心的,我阿娘常年在外,托了我姨妈教我读书写字,可过去十四年里,我姨妈只丢我在藏书阁里自己看书,我能认字,却不大会动笔,握笔的姿势都拿捏不准,所谓的会看不会写,就是我这种了。

***

那日之后,岑镜当真日日来山楼上教我写字,他像个极其严苛的教书先生,每日会给我布置许多作业,他像是算好了似的,每日都是掐算着我余下的时间来给我布置习字作业,为了完成他的任务,每次他走了之后,我都得马不停蹄地开始研墨铺纸。

包可爱说我这是傻,人家布置多少我完成多少,就不能偷偷懒?

我说那可不行,他太严格了,不完成的话,我是会被打手板的。

包可爱大手一挥,头上的那根钗子抖得叮当响:“有我在,谁敢打小少主你啊,他打你,我就打他,他打你一下,我就打他十下,我看他还敢不敢打你。”

我左手托腮看着她:“可爱,你有打他的功夫,还不如过来帮我磨墨,我一个人又抄字儿又磨墨的,我都弄不赢了。”我又怂恿包可爱,“今晚上你就别走了呗,就睡我这儿,反正你明天休沐,不用干活。”

我写完岑镜安排给我的作业已经快到子时了,其实我早早地就写完了一份,只是觉得那字写得颇为难看,又撕了,重新写了一份,不得不说,岑镜虽然严苛,可他教学成果还是很好的,不过短短半个月,已经把我的狗爬字训练得行云流水,包可爱被她姥姥逼着学了十年都是书法,这字儿都快赶不上我了。

更深露重,山楼的夜更是宁静,初夏时节,晚风沉闷,半夜我睡不着,起来开了窗,才推开,却发觉窗前一道暗影闪过,我蹭地一下趴回床上,立刻喊醒了包可爱,我眼神极好,若我没看错,刚才那一道寒光,是兵刃反射出的月光。

我拍醒包可爱,示意她戴上衣帽架上的画戟,我则抄起锁在柜子里的一柄牛骨刀,顺手还背上了我挂在墙上的短弩。

我俩偷偷摸摸地贴着墙,躲在屏风后头,果然,便听到外头传来撬门的声音。

谁敢半夜来撬我的房门,还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不对,这不是撬门的声音,倒像是在啃门,细细索索的,像是用牙齿在咀嚼着门框,声音很细,如若我是睡着的,定然都听不见这般细碎的声响。

忽而一下,门被推开了,很轻。

我和包可爱一个在左,一个在右,眼神示意,只等着这人绕到屏风前头朝着床上猛地一扎的时候,我俩一左一右地扑了上去,我立刻卸下了这人手中的短匕首,包可爱则是见这人反手一擒,压得他死死的不得动弹,我一把扯下这人脸上的蒙面黑巾,大吃一惊,立刻喊出了他的名字:“阿毛,怎么是你?”

***

第二天岑镜来的时候,一如往常,他来给我上课的时候,很喜欢穿着白色的褂子,系着暗灰色的腰带,齐齐整整的,背着一个大书箱,也不嫌累,山楼很高,我都不晓得他是怎么一步一步爬上来的。

我过往总是会去门口迎他,因为他总是会给我带万物小铺里最新鲜的冰酪,这种冰酪十分好吃,都快赶上我阿娘亲手做的核桃乳酪了。

可今天,我没有。

他敲门进来的时候,也有些讶异,看到跪在地上的阿毛时,他更是惊讶到说不出话来,我和包可爱自打擒了阿毛,就一直没睡,连夜的审问阿毛才说,是他的老板,也就是岑镜派了他来杀我的。

好啊,可真真是好,他们鼬鼠一族牙尖嘴利,两颗门牙像是刀锋一样,咬碎我的木锁轻而易举,可我竟不知道的是,这个看似毫不起眼的阿毛,竟然也有这般功力,这算什么?韬光养晦?之前我去万物小铺的时候,他还装作怕我的样子,可如今,却要来杀了我。

我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倒是包可爱,等着岑镜进来了,便守在了门口,防止他逃了。

我将阿毛的供词直接甩到了岑镜身上:“你要杀我?”

岑镜看东西的速度很快,他只扫了一眼,便看着我道:“我为何要杀了你啊?我护你爱你都来不及,我教你写字,教你刻印,我还把我自己的血头玉让你来刻,你这……。”

我起身,狠狠地甩了一下手里的鞭子,一边走一边斥责:“就是因为你爱我,你身份地位,又无法和我长相厮守,你得不到我,就像毁掉我,这种因爱生恨的戏码,我可看了太多了。”我走到他耳畔,踮了踮脚,他个子太高了,我只能用胳膊扶着他,我悄声对他说:“我和我阿娘身边必有内鬼,不然这阿毛如何能闯过山楼重重关卡,你与我做戏,做个全套。”

我说完,突然貌似狠戾地推了他一把,岑镜也是反映极快的,他连跌带绊地往后退了数十步,都快跌出窗户了,才指着我破口骂道:“你这个泼妇,我真是一腔真心错付了。”

我愣住,立刻又装腔起来:“你骂我什么?”

他演戏演得相当认真:“泼妇!泼妇!泼妇!”

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他至于骂得这么认真吗?我一下子没收得住,瞅着他也跟着骂:“我是泼妇?起初若非是我,你早就被活剐多少次了,是我当时把你押在了我的房里,才免你一死。”

“是,小少主是留了我在房里,可当时小少主的原话是把我洗干净,你知道山楼下的人怎么说吗?说我已经不是良家妇男,还说我被你要了身子却不纳入门,我的清誉呢?”

我气急了:“你的清誉?我为了救你,当着我姨妈的面和我阿娘说我发情了,你以为我很有脸面?”

“那还不是因为,小少主想要撮合我和洞主,挖坑、烟花、约我去莲花山,诸如此类的事儿做多了,最后不得不舍下脸面来填自己的坑罢了。”

“你……你……你,”我偏头看着包可爱,“他怎么知道这件事儿?”

撮合他和我阿娘的事儿,我可从未搬到台面上来说。

包可爱只干咳一声:“小少主,吵架呢。”

我立刻进入状态:“那我也是救了你吧,乌家人可是要掳你铺子的人,我是亲自把你救出来的。”我一口气毫不停歇,“我救了你,你却派人来杀我,混账!”我指着包可爱,“把岑镜带入私牢里去,等阿娘回来了,严加处置。”我又看着阿毛,“这人,也一并关进去。”

我嘴上虽然这样说,可我私下里给岑镜和阿毛安排的却是完全不同的地方,虽然都是私牢,可阿毛关押的地方,铁栅栏,砖墙,喊破喉咙都没人听得见的那种,岑镜的却是不同了,我让包可爱给他安排了一件极好的私人卧房,可包可爱回来后说,岑镜主动要求和阿毛住一样的牢房,免得露出破绽。

我心里虽然过意不去,可想着这次捉贼就要捉到底,畏畏缩缩的总是办不成事儿的,虽然心疼,却还是同意了,只想着还可以用什么手段,尽快引阿毛背后的人现身。

包可爱忽而又说:“岑老板还让我给小少主带一句话。”

我心头一动,他一定是想念我了罢,真是,让包可爱带话,岂不是让大家都知道他想我了,我有些扭捏地说:“带……带什么话啊。”

包可爱道:“岑老板说,他不能上门教小少主写字的这几日,小少主别忘了写作业,作业量,就按照前几日来的就好,他出来后,是要检查的。”

我头晕了,真是没想到,先生没了,作业还在。

***

不出我所料,听说阿毛被囚禁后,半夜里果然有人来袭,不过不是来救阿毛的,而是来杀人灭口的。

只可惜,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我早就安排了包可爱和包家大姐留守,抓了那人正着,我匆匆赶过去,刚好看到那人被包家大姐押在地上不得动弹。

“抬起头来。”我朗声,学着我干爹审问犯人的样子。

那人抬头,我心头猛地一跌。

这是我姨妈身边的人。

当夜,我让包可爱放了岑镜出来,留了岑镜在我屋子里休息,担心姨妈的人再次来袭,反复叮嘱包可爱,务必看顾好岑镜,继而,我独自上了莲花山,我要去莲花洞里找我干爹。

我阿娘不在洞里,姨妈的事儿,我只能仰仗干爹了。

我干爹前几天一直在和我阿娘怄气,连带着连我的晨昏定省都免了,我知道我干爹在气什么,他一直在修炼功德,只求飞升,玄女曾经代传过天帝口谕,说是我干爹若连续一百年不杀生,修满功德,便可以飞升上神,这对我暴脾气的干爹来说,十分为难,做好事他是愿意的,可是忍着不杀生,便有些难了,毕竟我干爹之前可结下不少仇家,想杀的人很多,如此说来,他只能防守,不能出手,亦或者说是出手了还不能把人家打死,这可太为难他了。

这一百年,我干爹提早就修行满了功德,也未杀生,可飞升之事迟迟没有着落,他心里猜忌,觉得这是昆仑本意就不想让他飞升,所以才有了之前去昆仑找麻烦,被我阿娘领回来的囧事。

可他回来了,气还没消呢,他日日都想着怎么和昆仑辩个黑白道理,穷奇叔也嘱咐过我,说我干爹的气头比较持久,一般一气就要气个好几年的,让我别去凑热闹了。

可这事儿太大了,我得找他。

“干爹!干爹!”我在莲花洞口使劲儿喊,门口的那株莲花像是有灵一样,往常里头没人的时候,我一到门口那株莲花就收起叶子让我进去,可如今,这却挡得死死的,我拼命地喊“干爹”,里头却无动于衷。

我无奈,只能实话实话:“姨妈派了人来杀我,被我擒获,就在私牢。”

洞口,立刻闪现出一个黑影,我瞧着我干爹被莲叶遮掩了一半的身影,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地,他的声音阴冷冷的,十二分的狠戾:“那柳锦绣是真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连你都敢动。”

我干爹一拂手,莲叶像是云烟一样往两旁散去,他快步出来,一边走一边放狠话:“我去撕了她。”

***

有我干爹坐镇,我心里头便是安心多了。

这些年虽然是我阿娘主事,可昆仑那册子上写的还是我干爹的名字,他虽然不主事,可只要是他回来了,无论是乌薛两位姥姥,乃至鳌婆,都是要给我干爹几分颜面的。

晓得这事儿牵扯到少主和小少主,就连鳌婆都亲自来了,这是我没想到的。

我看着鳌婆拄着那柄鳌头大拐出现在大殿门前的时候,忙不迭地上去扶她,鳌婆年纪真真是大了,走路都不是往常便捷了。

我姨妈见了,却只说了一句:“小少主还真是会惺惺作态,往日惹鳌婆生气的是你,如今装乖巧孝顺的还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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