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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3、第2章(1 / 2)


那一个月,我才知道,当年我们家的海老爹为什么会死劝我们不要去魏家了,甚至在最后我们要入秦岭之前,他决然离去,一点都不顾及主仆情谊,听我母亲说,海老爹在我们家也干了四十多年了,是跟着我父亲一路到老的,不对,准确的说,我父亲老了,可这位海老爹,一丝未变。

我母亲说这话的时候我只咯咯地笑,权当是当故事听了,我只问了句:“海老爹叫什么?”

“海陆生。”

“什么生?”

“陆地的陆,生还的生。”我母亲说了又叹气,“不过他对外不叫这个名字。”

海陆生,海陆生,我在心里默默念着这个名字,我爹早死了,我娘也死了,他若还活着,就是我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不过十年过去,也许他也死了吧。

我趴在冰冷的石台上,我的衣服被扒光了,我的脊背痛得厉害,那种痛,从我背部的神经一直蔓延到我指尖每一寸神经,我的脑仁随时会炸掉一样,我真想死啊,可我嘴里被塞了吊命的人参,我想吐出来,却发现我连动舌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切都开始于我拒绝搬去芙蓉院的那个晚上,当时那小厮态度决绝,他越强硬,我就越觉得蹊跷,便拼了命朝着我外面跑,可魏家这林子就和迷宫似的,我小时候就经常迷路,奇怪的是,每当我找不到路的时候,就能看到魏家的奴仆站在路口朝我招手,对着我笑:“江少爷,可算是找到您了,江夫人都快急哭了,以后可别乱跑了,林子里,岔路多,你走不出去的。”

我当时不解:“不对,你头顶上这块白布条是我刚刚走过去系上的,我刚才就是从这条路来的,怎么没看到你?而且,我又怎么会走回来了?”

魏家的奴仆只是愈发温柔地劝我:“都说了,这林子岔路多,许是江少爷你走到哪儿绕了个圈,自己都不知道呢。”

他越是这样说,我对着林子就越感兴趣,十年来,我不止一次偷偷地跑进林子,可无论我怎么走,我不是走回了茱萸院,就是遇到了魏家人,这件事让我觉得颇没有成就感,我在魏家也没什么事儿做,进林子就成了我最有探险精神的一件事。

那一天,魏家人请我搬家的时候,我本以为我可以逃出去的,我已经二十五了,不再是十五岁的懵懂少年了,我顺着我上次做的记号一直往前逃,虽然逃不出去,可我上次走到了一个从未走到过的峡谷,只是时间所迫,临近黄昏,我没能进去,这一次,许是我进了峡谷之后,就能逃出去了。

魏家,我是不准备待了,就算我辜负了他们这十年的救济之恩吧,魏家人太可怕了,我不想再和他们一路了。

我不要命地跑,十年来,魏家人不准我习武,纵然我和他们辩解多次,我父亲是武将出身,家传的十八路刀法不能忘,他们也不准,甚至不准我多走动,总是说我身子弱,可我身子骨是不弱的,逃难的时候,我三天没吃饭都可以跑得比兔子还快,后来他们就给我端来了奇怪的汤药,我喝药的那三年,果然就觉得乏力了些,紧接着他们就给我换了一道补药,只要喝几口这补药,我的精神头就提起来了,所以他们说,瞧瞧,江少爷,您的身子骨是真弱,都换了这么多道汤药了,总算是有起色了。

那时候我母亲还在,还对魏家人千恩万谢的,可如今想来,那汤药定有古怪。

于是乎,我总是会偷偷倒掉他们送来的汤药,半夜,我则会在屋子里偷偷练习我们江家十八路刀法,身子反倒是壮硕起来。

我一路跑,看着太阳一路往西边跌,却突然觉得有些喘气喘不上来,我扶着一人粗的树干歇息了几口,仔细想想这几日的吃食,我母亲刚没了的时候,我的确食不下咽,后来厨房就给我送来了几碟凉菜,我尝着味道不错,就再没吃别的。

那吃食也有问题?

我顾不得多怀疑,听着身后就有人追来了,我躲到树干后头,可以一抬眼,竟然看到了那高高的枝丫上一抹白布条,那是我好几年前挂上去的,是我那次迷路时挂上去的,可多年过去,那布条经历这么多风吹雨打,理应破烂不堪,可它微微飘扬的样子,竟然像极了新的。

我回头看我靠着的树干,忍不住退后好几步,不对,这是不太对,我看到树干上满是我做的记号,我为了走出林子,堆石头、挂布条、刻树干,但凡是能做记号的事我都干过。

我的眼珠子都快惊出来了,那树干上,三角形的是我十六岁时第一次做的记号,五条杠是我前年做的记号,还有我斜着画的一个叉,这树干被我刻得七横八扭的,我又抬头看了一眼那白布条,记忆力,当年的魏家奴仆就是站在这白布条下朝我招手,然后带着我的手没走半盏茶的功夫就到家了,可我都跑了这么久了。

这树长大了,它带着我的白布条长大了,可我却被困在了这里,一年又一年。

我看着那树干,像是看着一次次我闹出的笑话,我忍不住笑出声来,笑声越来越大,惊到了附近栖息在树上的鸟儿,它们扑棱朝着苍穹飞去,我看着它们,突然朝着它们喊:“假的,都是假的,你们以为你们能飞出去吗?整个秦岭,整个魏家,都是假的,假的!”

“鸟儿,是可以飞出去的。”

我回头,看到来请我搬院子的奴仆就站在我面前,刚才这句话是他说的,他的头顶,是我高高挂起的白布条,他像极了当年来寻我的那个奴仆的样子,不对,他就是当年那人,可他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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