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正艳的时节,许棠却待在一个破庙里,胳膊上挎着包袱,将手里的烧饼啃了一口,思量着要往何处去。
全然忽略眼前那个华贵无比的男子。
“皇姐让我去和亲。”对方道。
哦,是嘛。
许棠慢吞吞啃完烧饼,拿出水囊,清凉液体顺着喉咙流淌进胃里。
听说江南有大好的风光,富庶人家良多,百姓生活也较安乐。以她的头脑,应当能活下去吧,不如就去那儿做点小生意?
若是这样,她便得计划好前行的路线,手里钱财不多,要省着用。
“我们怎么到了这般地步?”男子见许棠不理他,轻笑,“你可还记得当初对我说过,此生不离不弃?”
许棠终于抬眼,回应对方的只有沉默冰冷的神情:“你可以走了。”
没有厌恶和憎恨,却比其更伤人。
“好……”
男子反应很平静,声音淡了下来。
他挺直脊背,还是初见时那般骄傲,理了理衣服的褶皱,又笑一声,“我是偷跑出来的,你若不要我,我回宫就是。”
关我何事,恕不远送。
许棠转了个身,背对着他,竟是片刻也不愿看对方。
“咣——”
在她转身的瞬间,听见身后剑从鞘中脱出的清响。
尖利器物刺破衣衫,只是一息之间,许棠就看见胸膛前多了截雪色,阳光下亮得刺眼。
刚开始时讶然,随后震惊,然后痛苦随之而来。
钻心的疼。
许棠左手握住了剑尖,头脑一片空白,侧身倒下去后,男子蹲下,将她挪进了他的怀里。
“疼么?”
他说话时,潋滟的眸中尽是水光,眼尾泛红,唇色苍白:“阿棠,我也好疼啊。”
“你怎么能不要我,怎么能就此离去?!”他咬牙切齿。
许棠发不出声,胸口痛得要命,简直生不如死,心想您别折磨我了,给个痛快吧!
男子眷恋地抚摸她的脸,俯下身,于她唇边印了一个缥缈的吻,淡淡香气萦绕在许棠身边:“恨我么?”
不恨不恨,你赶紧让我解脱!
许棠半点儿不愤怒,只是一种尘埃落定的轻松。反正死了就能去和家人团聚,你想杀便杀吧。
这种平静却激怒了男子。
他攥紧指尖,眸中透着绝望和苍凉,姣好的容貌惨白无比。
有什么比心爱之人视自己为无物还难受?他宁愿她恨自己!
“我要去和亲了啊!我要去一望无际的草原,和凶残的汗王成亲,也许再也见不到你……我就是想再看你一眼,这样也不行?你凭什么不要我,我的身心早就……”
他哽咽着,忽然说不下去了。
因为许棠躺在他怀中,嘴角勾起了冷笑。
早就什么,早就属于她?
堂堂帝卿,高贵无比,早就和她这个纨绔无媒苟/合?
许棠还记得这个人在深夜,害羞着光/溜溜钻进她被窝,记得肌肤相贴时的悸动与暧昧,记得无数次唇齿之间的甜蜜。
可那又如何?
一切都是过眼云烟,当初多爱,如今就有多痛。
男子愣了愣,他意识到,曾经让他为之心动的温柔消失了,也许永远都不会再降临到身上。
他勉强挤出一个笑,笑容依旧是美的。
“那你,就去死吧。”
方才还深情款款,此刻他狠狠扼住许棠的喉咙!
她脆弱的生命于他手下颤抖,他也跟着浑身颤抖。
“与卿永不分离,与卿永结同心,与卿岁岁常相见……你先走,我来陪你。”
在这个暗无天日的世道,许棠就是他的光,是他在雪夜的火苗。她走了,他自然不会活。
窒息感袭来。
许棠眼前一黑,痛苦在一瞬间结束,胸口处血液涌出时感受到的炽热似乎已凝结成冰。
一片黑暗中,她耳边还回响着那人肆意疯狂的笑声,昔日曾在自己面前撒娇的软糯嗓音,变得沙哑刺耳。
“阿棠,咱们到地府再成亲。”
许棠脑中唯一的念头是:你还要追到地府?
顾清持,过分了啊!
意识模糊,许棠看到路的另一边开着鲜艳的花,爹娘正在那边慈爱地望着她,庶弟怯弱地叫着姐姐,从小一起长大的丫鬟笑吟吟冲自己喊:“大小姐,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