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妃心里苦,见到太子妃那张菩萨般笑着的柔美面容就有些压抑不住了,攥着帕子擦掉眼角渗出的一点湿意:“不怕太子妃笑话,我这左右不对,横竖也不是,不若太子妃只安排我一人侍奉圣上,我身子骨还算康健,顶得住。”
“陈妃过忧了,说要你们侍奉圣上,也只是守在那里而已,陪圣上说说话,真有什么重活也是内侍在做,哪有让主子动手的道理。”
后宫的女人,没有一个是真心的。
起初听到太子这样说,姚缨还觉得他偏激,一竿子把人都否定了,如今看看这几个妃子的表现,有的还是圣上潜邸时期的老人,反而以人老体弱为由避得更极,却偏偏还要做出一副身不由己的样子,把稍微年轻的妃子推到前头给她们挡枪。
她们,还不如姚瑾。
姚瑾动机不纯,起码人家有在做,她们连做做样子都不乐意,真以为自己是小辈,就管不动她们了。
姚缨也不废话,陈妃为何而来,就让她给那些人带话回去。
“上一回的事,我不计较,是因为法不责众,不表示你们没错,如今圣上缠绵病榻,你们不思圣恩,反而私下行乐,已经是不敬,我这给你们将功赎罪的机会,是在帮你们,若你们不乐意,本宫也不勉强,那么今后再有任何褒赏,怕是与各位也无关了。”
姚缨连说了三遍,叫陈妃一字不落地带给她们。
莫说姚瑾,便是自己这个没得多少感情的儿媳,也是两日一次地往皇帝跟前侍孝,她们谁又能特殊。
这话放出去以后,各宫消停了下来。
德妃当时正在陪着贤太妃下棋,似是夸赞道:“咱们太子妃不得了,这股子利索劲儿,比之皇后,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呢!”
贤太妃听了也只是抬头看看德妃,不轻不重斥一句:“就你话多。”
章玉宫的丽妃主动要求排在前面,然后宿在皇帝寝殿的当夜便突发心疾,晕厥了过去,好在皇帝寝殿不缺留守的太医,赶来得及时,不然怕真就醒不过来了。
这事闹得动静不小。
皇帝最宠的双胞胎公主便是丽妃所出,至今仍跟丽妃住一个宫,连夜赶了过去,五公主扑到床边哭得不能自已,险些也随着母妃晕了过去。
皇后听闻后也是派了身边得力女官前往探视。
东宫这边,姚缨闻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身边的太子自然也不可能安眠,捞着温温软软的身子就往自己怀里带。
姚缨这时倒是乖顺,滚了一下就依偎了过去:“殿下是否觉得妾安排得不妥,毕竟,有些妃子确实上了年纪,自顾都不暇。”
周祐捏着她秀气的下颚,迫她仰面看她:“真心话?”
姚缨乌溜溜的大眼眨着:“殿下信吗?”
周祐手往下落,搁到绵软的胸口:“她们既然沐浴了君恩,享着这世上大多数女人都享受不到的荣华,那就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便是带病侍奉也是她们理所应当,须知前朝还有妃嫔殉葬的规矩,没有人敢说一个不字。”
这就是皇权。
高高在不,一言九鼎,容不得任何人违逆。
姚缨动了动身子,将自己更深地埋在男人怀里,听他不紧不慢说话,这样的话,只有他能说,她也只能从他嘴里听到。
姚缨想到大魏前几任皇帝,似乎都没有叫后宫妃嫔殉过葬,但也没有明文规定,不可以这样做。
“若在我魏朝,将来有皇帝命妃嫔殉葬,又待如何?”
周祐沉默片刻,才道:“将来的事,将来再看,我们只管眼下,以及我们能活到的将来。”
不偏不倚的一番说辞,听在姚缨耳中,却觉得男人还是有偏颇的。
他有着治天下的大智,但并非宅心仁厚,在某些方面,他是极其固执,也是专断的。
姚缨无限感慨道:“其实,若是真的动了心,有了情,即便不强迫,也有人自愿的。”
周祐是不信的,只拥紧了她道:“孤不会,不管谁先走,留下的那个都要看着孩子,看着孙子,若有来世,终会相遇。”
只这一世,不够,太短。
姚缨没想到男人居然想到那么远,光是孩子还不够,都想到孙子了。
而这些,对于姚缨而言却是有点远的。
眼下她最关切的,就是把后宫这一团乱麻给扯明白了。
为此,姚缨确实有点头疼,后宫有权柄的妃子们,随便哪一个年纪都比她大,大的还不止一两岁,资历和人脉摆在那里,便是顶着太子妃的名头,又有几人是真的忌惮她。
就连比她更小的小辈,譬如五公主,因着皇帝的宠爱,也未见有多敬重她这个嫂嫂。
尤其丽妃突发病倒后,这位逢人就笑的五公主,先是跑到不能动不能说但能听的皇帝榻前哭了一场,后又跑到皇后那里再哭一场,本着面面俱到的原则,贤太妃那里也没能落下,一呆就是半日,也不知道有没有哭成人干。
年前最后半个月,周祐又是异常忙碌,要在封笔封印之前把堆积的公务全都处理完,不能留到年后。
姚缨不想拿这些琐事打扰他,毕竟康嫔的死还没个定论,又出来个丽妃,桩桩都是在考验她身为太子妃的能力。
姚缨不愿说,周祐也不多问,父皇的后宫,他不便插手,只在贤太妃那里吃了个午茶,说了些话。
而后,贤太妃把一干三十往后的妃子叫到自己宫里,说了什么,也只有她们自己知道了。
玲珑问姚缨:“要不要奴婢去打听打听?”
姚缨否得干脆:“她们既然觉得苦,那就让她们诉个够。”
左右都是折腾,不如一次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