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袖被人抓住,顾燕燕委屈巴巴地看着宋虞,“你都不安慰我,还笑我。”
“我没安慰你吗?你看看,这是谁哭湿的?”宋虞指着自己肩头颜色变深的一块,笑问道。
顾燕燕吸了吸鼻子,垂头丧脑地坐回榻上,“阿虞,我不想追着他跑了,好累啊。”
宋虞没有出声,她坐到顾燕燕旁边,静静地听着她说。
“我从十岁的时候就一直缠着他,可他从来都不会回头看我。这些年,每次那些宴会,总能听到许多议论我的话。我不在意她们说什么,可我在意钟鹤的想法。徐家姑娘明嘲暗讽说了那么多,他一句都没有反驳。我冲进去问他,我在他眼里到底是怎样的人,他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阿虞,他果真从未把我放在心上。可能,我真的不够好吧。”
顾燕燕是骄傲的,可她为了钟鹤,将自己低到尘埃里,至今没有得到一个善果。
宋虞看着她,原本有些想劝的话忽然不想说了。
她的表妹应当是那个在马球场上肆意玩闹,笑语连连的小姑娘。她不当为了钟鹤否定自己的一切。
宋虞捧住顾燕燕的脑袋,让她正视自己,“谁说的,我们燕燕是盛京城最明媚的小姑娘。不过一个钟鹤而已,是他眼瞎,瞧不见你的好。那我们就不理他了,好儿郎那么多,他钟鹤还真当自己是根葱啊。你若是不想成婚,舅舅舅母也不会真的逼着你。到时候你就去闯荡江湖,怎么开心怎么来。”
往日里都是顾燕燕说这些话,现在换成了宋虞。
顾燕燕笑着笑着又忍不住哭出来,她抱着宋虞哭道:“阿虞,你怎么这么好啊。”
“可不,我可比钟鹤那个眼瞎的好八百倍。”
顾燕燕被逗笑,宋虞见她抬头,拿着帕子擦了擦她的眼泪,轻声道:“累了就歇歇吧。不管怎样,我们都在你身后。”
顾燕燕红着眼睛,看着宋虞许久,忽然点了点头,“好。”
她追了这么久,也该试着停下来了。
明间的门一打开,丫鬟们都松了一口气。
宋虞盯着顾燕燕吃了晚膳,又陪着她躺到床上,轻轻拍着她的背。
听见她气愤地道:“钟鹤是个王八蛋。”
宋虞就在一旁应和,“嗯,他是个王八。”
直到将人哄睡着了,宋虞才小心翼翼地起身,给顾燕燕盖好被子才出去。
一出顾燕燕的院子,就见顾策和叶氏都站在外面,见她出来,顾策有些严肃地道:“她怎么样了?”
顾策虽然板着脸,但宋虞知道他在担心。
“放心,睡着了。但是接下来几日可能还会有点不开心,总是需要时间的。”
顾策松下一口气,叶氏点了点头,“我们明白。天色不早了,要不你在这里歇一晚,也省得赶回去。”
“不必了。舅母要是担心,就进去看看。阿虞便先回府了。”宋虞行礼道别。
叶氏见劝不住,便送她出去。
宋虞一出府门,便看到不远处的石狮子旁站着一个人。夜色深沉,宋虞瞧不清那人的样子。
叶氏见她看见了,只冷冷地道:“钟鹤,一早就来了。我打量着燕燕不想见他,没叫人理他。”
自己女儿委屈成那样,叶氏心里也是有气的。
宋虞明白,没有多说什么。
她上了马车,眼瞧着叶氏回府,又叫停了马车。
走进了,宋虞才瞧清了钟鹤的模样。
一身禁卫军的制式,剑眉星目,一身英气。只是此刻眉目纠结,似乎有很大的烦心事。
“钟副统领。”宋虞轻喊一声。
钟鹤闻声看向她,“宋姑娘。”
“天色已晚,钟副统领便是等到天亮,也进不了平远侯府。”
顾策和叶氏已经晾了他一下午,自不介意再晾一晚上。明日要上朝,钟鹤自要离开。
宋虞轻轻巧巧地说着,仿佛在聊闲话一样。
可这话,是扎心的。
钟鹤沉默下来,半晌才道:“我知道。”
“知道也还要等?明日要上朝呢?”
“我已上了折子,请一天假。”
就连休沐日都要去军营的钟副统领,竟有一日也会说出请假的话来。
宋虞摇头轻笑,她看向钟鹤,面色忽然严肃起来,“钟大人,这些年我看着燕燕一直追着你。说实话,我觉得一点都不值得。不过她倔强,别人劝不动。如今她自己要放手,我自是乐得赞成。钟大人现在这般做,是又要给燕燕虚无缥缈的希望,让她继续为你荒废自己的人生吗?”
宋虞很严肃地说出这番话,丝毫没给钟鹤留面子。
钟鹤握紧双拳,“今日是我的错,我若及时拦住徐姑娘……”
“钟大人,我不是来听你解释的。”宋虞截断钟鹤的话,“便是要解释,解释对象也不是我。燕燕这些年为了你受了多少流言蜚语,如今还要被你未来的妻子诋毁……”
“她不是我的未婚妻。”钟鹤极快地打断。
宋虞冷笑一声,“这重要吗?外人只知你钟鹤要另相看她人,根本不把燕燕放在心上。钟鹤,我希望你放手,还燕燕一个清静。”
风吹过树梢沙沙作响,四周安静下来。
钟鹤沉默了许久,忽然退了一步,低声坚定地道:“宋姑娘,对不住,钟某做不到。”
“你……”宋虞生气地看着钟鹤,“是吗?那钟大人打算怎么挽回燕燕?就凭你在这里站上一晚上?抵得过燕燕这些年追着你的那些时间吗?钟大人若不愿意放手,就该拿出诚意来。总不能指望着苦肉计来奏效吧。”
“诚意……”钟鹤低喃。
“对,诚意。燕燕怎么追你的,为何会至众人议论的地步。钟大人不是最清楚吗?就请钟大人也走着燕燕走过的路重新走一遍吧。不然你怎么知道燕燕为了你受过多少委屈。若是做不到,就请钟大人还燕燕清静。”
宋虞说完转身就走。
马车走了一段路,宋虞打开车窗往回看,依稀能看见钟鹤还站在原地。
他今夜是不会走了。
“姑娘,你真的想钟鹤大人放手吗?”青缃疑惑地问道。
宋虞关上车窗,摇了摇头,“他放不放手,是要燕燕去决定的。”
她不过是狠狠敲一敲这个木头,敲醒他那榆木一样的脑袋。
燕燕追了他那么久,总要他吃些苦头,才能让他求得圆满。
也不知,这万年成精的木头前世是如何娶得燕燕的。
盼只盼,燕燕这次不要那么容易心软,好好让钟鹤苦追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