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大利这才想起了贺秉谦,救了自家女儿的人,无论如何都要表示一下,楼上的雅间已然坐满,后面的小院儿虽不大,到底比前面略宽敞些,白天清净,也没人打扰。
他好说歹说将人请进了后院,绕过影壁,东边是伙计们居住的小跨院,透过月亮门,能看到几件衫子,在树与树之间架起的竹竿上晃悠。西院没有完全隔开,几拢花田在伙计们住进来之后,改成了菜地,葡萄架下的石桌石凳上,若许斑驳的阳光,随着微风慢拂的拍子,懒洋洋地颤着。
吉大利吩咐铁蛋儿回家,叫贵哥儿过来帮他招呼客人,一面引着贺秉谦,走到了葡萄架下,六月的阳光虽不灼人,却也有几分热度了。
四喜站在井边,朝井里张望,湿乎乎的一股子凉气,有点吓人,她连忙退后,对着翠儿招了招手:“去小厨房,先把橙汁山药取出来,给恩人哥哥送去,再帮我把酸梅汤拽上来。”
翠儿答应一声,往小厨房走去,不大一会儿又跑了回来。
“姑娘,那份山药不见了。”
“嗯?”
翠儿一脸的委屈:“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厨房里都找遍了,就是没有山药的影子,连碗里那块儿都不见了。”
四喜退而求其次:“也罢,先送两碗酸梅汤过去。”
之前给爹试菜的时候,他便一脸的不舍得,说这酸甜口儿的吃食,最得她娘的喜欢,倒像她一心赚钱,忘了亲娘似的。原本她也只是想着,这东西不禁放,时间久了便不凉爽,等家去了再给娘做,没想到那个口嫌体正直的爹,就这么巴巴儿地打发人送回去了。
当初她爹,也算是诚恳上进,可相比她娘,到底不是同一个阶层。堂堂秀才家小姐,又是远近闻名的美人,多少人想迎娶回家,毫不夸张的说,做媒的都快把门槛踩平了,可是她娘呢,非要嫁给她爹,说是只听声音,就知道对方是个诚实可靠的宽厚君子。这么些年来,爹和娘撒的狗粮,够养活好几十条狗了。
四喜正想着,一抬头,看到了面具少年,不觉笑道:“誉哥哥,你怎么来了?”
她还不到九岁,声音里天然带着一抹软糯,小大人似地说起话来,反倒有几分娇嗔的意思。宁誉耳朵发热,佯装淡定地四面瞧了瞧,方指着葡萄架下的一老一少,问起了话:“宁大爷有客?”
四喜一面引着他向前走,一面回答:“先前遇到了两个拐子,幸得恩人哥哥相助……”
她一本正经,用的也是成人的口吻,放在自家人耳朵里,便是习以为常,可撂在宁誉这儿,便是格外的与众不同。粉嫩嫩的脸蛋上还有几分婴儿肥,忽闪的大眼透着一股子机灵劲儿,口齿伶俐不说,思路也清晰,即便在宁誉看来,也是妥妥的神童一枚。更何况,她比他所有的妹妹,都更加乖巧可爱。
宁誉并非轻薄孟浪之徒,可看到这样的四喜,总觉得有些手痒痒,想捏捏或者捅捅,看四喜的小脸是不是和那些包子一样,又温软又有弹性。不过,他最终还是没有伸手。
葡萄架下的吉大利,早已起身迎了上来。
宁誉只当自己是晚辈,互相见礼之后,看了眼贺秉谦:“你是今年的三榜进士?”
后者躬身应是。
宁誉又问:“可否派了差事?”
贺秉谦黯然道:“不曾。”
“既是如此,你可愿意到我府上做个门人?”
贺秉谦立马揖了下去:“多谢世子爷,小的愿意。”
若非此间老板引荐,这样的运气,是万万不可能落到他头上的。